钱浅稳住情绪,宋十安按她坐到椅子上,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交给我,放心。”
他站在钱浅的身旁,对裕王道:“既然王爷是与绵绵两情相悦,已到了商议终身大事的地步,那钱浅作为绵绵的姐姐,裕王拒不相见,未免失了礼数。”
王宥言迟疑了下,俯身向钱浅行了个大礼:“宥言见过姐姐。”
钱浅沉着脸,瞪着他并不回应。
宋十安又道:“今日是绵绵及笄之礼,家中人都等着为她庆贺呢!王爷与绵绵之事先前并未与家里人说,实在有些事发突然了。既然绵绵正在王府里,不如王爷先把绵绵叫出来,咱们一起为绵绵庆贺完及笄之礼,再行商议你们的婚事不迟。”
钱浅明白了宋十安的策略,裕王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先哄着他说,见到绵绵才是正道。
可惜王宥言并不傻,当即说道:“你在骗我!你们只想把绵绵从我身边抢走!我不会上当的!”
钱浅顿时想起夏锦时说过,裕王自幼遭受生母虐待,猜测他心理可能出现一些扭曲,绵绵真的很危险!
她悄悄解下手腕上的匕首,盘算着挟持王宥言、带绵绵成功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宋十安却好似察觉到她心神不宁,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了下她的肩,继续对裕王说:“王爷,你二人一无婚书、二无定礼,绵绵就这样留在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累及姑娘家的声誉。”
王宥言倔强道:“绵绵才不会在乎外面的闲言碎语,我也不会让她听到那些!”
宋十安微微蹙眉,终于冷下脸来,“王爷,绵绵终究还未与你成婚,她姐姐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就算你现在扣留着她,可若本侯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去,皇子强留无辜女子在府中,陛下也绝不会容忍。到时,你还能不放人吗?”
王宥言果然变了脸色,他本就不受宠,若再闹出什么荒唐事,只怕他更没办法跟绵绵在一起了!
宋十安见裕王神色松动,语气又软了下来:“倘若绵绵姑娘当真与王爷两情相悦,王爷何不把绵绵姑娘请出来,让她与姐姐好好详说一番呢?”
王宥言明白今日终究难以善,只得寄希望于绵绵了,于是命管家去将绵绵请来。
钱绵绵跟在管家身后进了厅堂,钱浅立即冲了上去:“绵绵!你怎么样?他们可为难你?”
“姐姐,你怎么来了?”钱绵绵很惊喜,抬头看向裕王,满脸雀跃地说:“宥言,原来你是去请姐姐了啊!”
钱浅听绵绵叫得这样亲昵,不禁有些怔愣。原来,真的不是遭受了胁迫吗?她突然莫名体会到,前世那些抓包孩子早恋的父母是何种感受了。
王宥言将钱绵绵扯进怀里,凄凄哀哀地说:“绵绵,你姐姐不喜欢我,她不想让你与我成婚……”
钱绵绵拍拍王宥言的胸口,像哄孩子一样说:“不会的,定是你没有与姐姐好好说。你不要怕,我来与姐姐说。”
钱浅望着二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彻底呆住了,“你,你们,能触碰……?”
钱绵绵很开心地拉住钱浅说:“是呢姐姐!我能碰他。姐姐,我喜欢宥言,他对我很好的,你不要不喜欢他好不好……”
钱浅有点恍惚,“这,这,你们……”
宋十安也看明白了,裕王的确是和绵绵两情相悦的,但钱浅显然完全不知情。于是他插嘴道:“浅浅,既然绵绵……”
他出声后,钱绵绵才注意还有个人,看到他的脸顿时神色大变:“你怎么会在这儿?宥言!你快把他赶出去!”
宋十安愣了,裕王更是愣了:“啊?”
钱绵绵紧张地把钱浅护到身后,急急道:“就是他害我姐姐伤心得差点死掉了!别再让他靠近我姐姐!”
宋十安心头一震,胸膛瞬间被排山倒海的酸苦淹没了,神情怔愣地望向钱浅。
钱浅赶忙拉住绵绵:“绵绵别胡说,姐姐那时只是受伤生病了。”
钱绵绵急道:“我没唔……”
钱浅没等她说完就捂住她的嘴,“不许胡扯别的!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跟裕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鲜少露出严厉的一面,钱绵绵吓住了,看了一宋十安,又看了眼裕王,委屈巴巴地说:“先前宥言被她母亲责打,还将他推进池塘里,受伤又受寒,晕倒在铺子后巷了。我救了他,就和他成了好朋友。他每天都会陪我走去铺子,晚上再陪我走回家,他对我真的很好的!”
钱浅看看裕王,对绵绵说:“绵绵,咱们先回去。你夏姐姐和亦庭哥哥还等着咱们呢!”
钱绵绵乖乖点头:“嗯!”
王宥言慌了,急忙喊道:“绵绵!”
钱绵绵又赶紧补充说:“姐姐,我早上说想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好朋友,就是宥言。我能带他一起去么?”
钱浅犹豫片刻,看着绵绵满含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驳回:“那就一起吧!”
钱绵绵高兴地挽过钱浅的胳膊,“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二人在前面走,裕王跟在后面,宋十安犹豫了一下,也迈步跟了上去。
钱绵绵拉着钱浅走得蹦蹦跳跳,显然开心极了,“姐姐,宥言每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多我都没见过!他昨晚买到了新鲜莲蓬,就亲手给我剥了莲子,还把莲心去了,可好吃了!”
“宥言还说,咱们后巷太昏暗,怕天黑我看不清会摔跤,就亲手做了灯笼挂上去。那些灯笼上他还画了我呢!每一盏都不一样!”
钱浅有些动容,裕王对绵绵倒真是用心。但她还是问:“绵绵,你是因为他对你好才喜欢他的吗?”
钱绵绵说:“是呀!他像姐姐你一样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了!姐姐你不知道,有次我在街上遇到了碰瓷讹钱的人,也是宥言把那人抓住送官了呢!”
钱浅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这一年来,她对绵绵的关注好像太少了。
钱绵绵继续碎碎念:“那次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宥言来了。姐姐我悄悄跟你说哦,那次他抱了我,我这心跳得可快可快了,脸还会发热呢!就像染了风寒发热一样!”
钱浅有些吃惊,原以为绵绵只是单纯的因为王宥言对她好才喜欢跟他在一块,看来绵绵真的情窦初开了。
钱绵绵脸上带了丝羞涩,“姐姐你看,宥言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我给他做的,是不是玉树临风?我可喜欢抱着他了,他也喜欢我抱着他呢!”
钱浅一时有些头大。
阻拦吧,那她就变成了阻挠孩子恋爱、棒打鸳鸯的可恶父母。不阻拦吧,绵绵现在才十六岁啊,也太小了点吧?!
*
夏锦时和陈亦庭都关好了铺子,却迟迟不见二人,正心急呢,便看到二人手拉手回来了。
“去哪疯了?还知道回来……”夏锦时责备的话语,在看清跟在二人身后的裕王和宋十安,硬生生被折断。
钱浅回头看才注意到宋十安,也没说什么。毕竟刚才多亏有他,才敲开了裕王府的大门,这会儿赶人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他刚才在裕王府门前,叫的是“钱浅”,而不是“逍遥”,他已经认出她了。
一行人锁了铺子,转而走向天福酒楼。
三个姑娘走在前面,三个男子走在后面。
陈亦庭一会儿偷偷看一眼宋十安,一会儿偷偷看一眼裕王。既上次云王、丞相千金,还有后来才得知封了尘毅郡王的沈望尘后,如今又多了个安庆侯和裕王。
乖乖,他们家的姑娘们可真了不得!夏夏回头不会也引来个什么皇亲贵胄吧?
走前面的夏锦时突然就暴跳如雷,“裕王跟绵绵???”
钱浅得知二人之事尚且震惊,何况夏锦时。
夏锦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吼绵绵:“我成日耳提面命说你姐姐,不许与他们这些人有所纠缠,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裕王一见夏锦时发火立刻冲上去,但钱浅已经把绵绵护在身后了,“你好好说,吓着绵绵了。”
夏锦时气得直跳脚,“我好好说什么好好说?都是你平日惯的她!你看看她,不声不响直接领回个人就要成婚!我再好好说她不得上天!”
陈亦庭拉着火冒三丈的夏锦时,钱绵绵躲在钱浅身后,扑在裕王的怀里弱弱地辩驳道:“我先前不知道宥言是王爷,后来宥言才告诉我的。”
夏锦时更是抓住了把柄,朝钱浅吼道:“你瞧!他还隐瞒身份!他就是蓄意接近绵绵啊!你居然还让他跟过来?!”
宋十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觉着夏锦时这话是在骂他一样。
钱浅无言以对,王宥言自行解释道:“我并非刻意隐瞒!我告诉绵绵我的名字了,我是真的没想到,绵绵不知道我是裕王。”
夏锦时吵嚷:“我家绵绵与世无争,谁关心你们哪个王、哪个爵叫什么!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管你们做什么!”
钱绵绵弱弱地劝说:“夏姐姐你别生气,宥言与他们无关的。他爹爹也不疼他,他娘亲还总打他,没有人关心他。他跟云王、还有那个郡王他们不一样,他绝对不会害我们的!你不是也说过他很可怜的吗?”
夏锦时怒道:“他可不可怜关你什么事!你们不匹配你知不知道?他终究是皇子,婚事又岂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王宥言抢着答:“我能!”
钱绵绵抬头看向裕王,“宥言……”
王宥言低头看她,认真地保证道:“绵绵,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
钱绵绵天真地点头:“我信你的。”
钱浅沉默半晌,对王宥言说:“王爷,绵绵只会成婚,绝不嫁人。”
王宥言定定道:“我也只要她一个。”
钱浅狐疑地问:“据我所知,你并不受宠,你要如何说服你父皇?”
“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