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只有四人注意到,是云王身后那女子悄悄退出去后,云王才急急离开的。
沈望尘不知她一贯平淡无波,为何突显慌乱,急急走了,莫名想到是不是看见了相熟的“恩客”。
宋十安虽看见了,却没多想。
一旁的楚公子小声嘟囔:“云王当真十分看重这位门客,幸好我刚才没有太过唐突。”
除三人外,便是那位请云王帮忙作诗的姚丞相千金姚菁菁了。
今日云王大放异彩,首先被吸引的就是她,所以一直关注着云王。见云王回到座位与那名女子说话时眉眼尽是笑意,忍不住便留了意。
此刻见那女子前脚离开,云王便急急去追了,姚菁菁蹙眉对身边的侍卫说:“去查一查云王身边那名女子是什么人,与云王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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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浅今日心情有些不佳。
她一向很稳得住情绪的,不知为何,得知宋十安为之豁命的女子是那般非凡之辈,又见识到那女子如此热烈大胆,一时有些破防了。
原来“天造地设”一词是可以具象化地呈现在眼前的,可她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钱浅刚走出昌王府的大门,便被疾步而来的王宥川一把拉住,“走这么急干什么去?”
钱浅回道:“今日素材够多了,王爷的家宴我也不便陪同,这就先回家去整理素材了。”
王宥川敲了她脑袋一下,“这么冷的天,本王怎能让你自己走回去?”
钱浅很感恩,问:“那戚河送我回去再赶回来,不会耽误王爷的事吧?”
王宥川顿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家宴不吃了。上车,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钱浅被拖拽上马车,心中有些烦闷,“去哪?”
王宥川心情却不错,笑容神秘,语气傲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在一间首饰铺子前停下,钱浅跟着王宥川进了铺子。
王宥川叫掌柜拿出了许多首饰,挑选出来几件,问钱浅好不好看。
钱浅很有底层打工者的自觉,王宥川问的每一件她都说好看。
许是态度有些敷衍了,没一会儿王宥川脸上就露出了不悦:“你有没有在认真看?每一件都说好看,那你说说哪个不好看?”
钱浅看了一眼站在王宥川身旁的女掌柜,决定不能说得罪人的话,于是道:“没有不好看的。”
王宥川发现她兴致缺缺,将她拉到镜子前,将一只嵌了宝石的精致步摇插在她头上,说:“本王是在给你置办点行头,免得你总被人当做侍女,丢本王的脸。”
钱浅心叹,打工人也太惨了,这跟要求秘书化妆穿短裙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出乎意料的,王宥川没在钱浅脸上看到丝毫开心的意思,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了。
王宥川正想问谁惹她了?
女掌柜很有眼色,立即上前拥着钱浅,热情地选了几只亲自为她试戴。
钱浅呆立在那,任由掌柜一支一支的往她头上插各式钗子、步摇、簪花,比量着各种耳饰、坠子,像个木偶一般,不抵抗、也不表态。
王宥川坐在她对面,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掌柜便随着他的示意不停换着。不一会儿,就挑到了一金一银两只做工精致步摇,还有两只镶了宝石的钗子,四对耳坠子。
王宥川对戚河伸伸手,示意他付钱。
戚河小声说:“王爷,您把钱袋子都给逍遥姑娘了。”
王宥川忘了这茬儿,面色略显尴尬地对还在神游的钱浅说:“付钱。”
钱浅怔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一盘首饰,反问道:“凭什么我付钱?”
她的语气让王宥川很不爽,不自觉就拔高了音量:“钱袋子不是在你那吗?别废话了,赶紧的!”
见他声音突然增大,又说的理所应当,钱浅无名之火冒出来,据理力争道:“那是我酬劳,凭什么给你付钱?”
王宥川都气懵了,“我这,这不是给你买的吗?”
钱浅反怼道:“不是为了给你长脸才买的吗?!”
王宥川怒不可遏:“那买了不是你戴吗?”
钱浅气道:“不是你嫌我丢脸要求我戴的吗?”
“我……!”王宥川情急语塞,“我,我不是……”
“你嫌我丢脸,却要我拿我自己赚的钱买东西,好让你有面子?你想什么呢?我才不要这些东西!”钱浅气冲冲地迈出店门。
王宥川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对戚河怒吼:“她?!她知不知道好歹啊?!”
戚河不敢吭声,这可真是自打他进入王府以来,王爷丢得最大的脸了!
女掌柜弱弱地问:“那,王爷,这些还要吗?我们可以送到府上去……”
“没看她说不要吗!”王宥川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仪态尽失对掌柜怒吼了一句,也甩袖而出。
钱浅邪火撒完有些后悔。
这小霸王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现在去认错还来得及吗?
算了,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回头认怂,实在拉不下来脸。
反正宅子到手了,又不是不给他写了,他不能不讲道理吧?更何况,这事儿她本来也没错,他嫌丢脸就该他买啊!凭什么让她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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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宥川气了一天一夜,感觉活了二十二年也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第二天得知她没来认错道歉,他更是又气又委屈,只得对戚河发火:“你说,那点破首饰能值几个钱?本王能差她那点钱吗?”
戚河顺着他说:“不能!王爷一向最是出手阔绰了。”
王宥川骂道:“本王不过是让她先付了,回府再补给她不就好了?!”
“是,逍遥姑娘有些心急了,都没听您把话说完。”戚河继续宽慰。
王宥川郁闷不已,“我看她平时稳得很,怎么一牵扯到银钱就急了?”。
戚河好心为钱浅着补:“普通人家嘛!钱要拿在手里才踏实。”
王宥川气得一拍桌子,“她有那么缺钱吗?她妹妹不是还开了成衣铺子吗!本王看她就是不知好歹,仗着本王给了她些好颜色,就敢对本王使性子、发脾气了!”
戚河努力替钱浅说着好话:“王爷,逍遥姑娘如今也十八了,想多攒些银钱傍身也没什么错,如此才好去寻一门好亲事嘛!”
王宥川怔了片刻,突然问:“她昨日是不是在二皇嫂和三皇嫂说起要给本王议亲时才走的?”
戚河有点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吧……”
王宥川突然眉心舒展开来,勾起唇角喃喃道:“啧,这点小女儿家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的!”
戚河看着王宥川面色直接由阴转晴,有些不明所以:“藏什么?”
王宥川白他一眼,“谁叫你不带两个钱袋子的?害本王丢脸,哼!”
王宥川转身走了,留戚河在原地傻着,迷茫地看向一直缩在旁边不吭气的徐祥:“你听听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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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王宥知在赏梅宴上隔空喊话宋十安,很快便传遍京都城。
沈望尘、王宥川、宋十安三人之所以能成为风云人物,也正是因为三人都单身未议亲。
这个时代的人们寿命大都短,故而当朝男女至十六岁及笄及冠便可成亲,大多人在十八九岁,便已确定终身大事了。
沈望尘二十三岁了,游戏红尘的浪荡子一个,没有好人家愿意与他结亲。宁亲王又常年外出游山玩水,对他不闻不问的,所以拖至如今也不稀奇。
云王王宥川也二十二岁了,虽身份高贵、备受宠爱,又家财万贯,可他本人却是个草包。书香世家看不上他,小门小户又配不上他,高不成低不就,所以拖延至今。
宋十安同样二十二岁,家世、人品都好,他自己也是能力出众,本是世家高门最热门抢手的夫婿人选。只可惜因两年前眼盲那次,不少人家曾要回了求亲书,没脸再去求亲了。何况他又更上了一层,与储君之间有那样的关系,更不是谁都能惦记的了。
经过此事,许多人都不明白,皇太女现在也二十冒一了,也不知道宋家究竟是怎么想的,豁命救了人,现已过去两年,怎么还不议亲呢?
宋家当然也听说了此事,怀远公宋乾将宋十安喊回了家,全家聚在一起跟他谈话。
全家皆知,宋十安在寻一个姑娘。
两年前他自青州回来后便对家人讲明,不找到那个姑娘,他绝不成婚。
宋乾这两年从未催促过问,正是因为他并不太想让宋十安入宫成为君后。
宋家是武将世家,若宋十安入了宫,宋家便不可能再手握兵权。尽管如今是帝后共同理政的,可他自己与大儿子宋十晏,却并不擅长文官那一套,不能掌兵,宋家便成了闲人。
宋乾问宋十安:“往日外头就有传言,我只当百姓谣传。如今太女殿下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此事不可再这样不清不楚了。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江书韵自然是希望宋十安做君后的。出征在外风险难免,每次夫君和儿子们出征,她都在家心惊胆战的。在朝中做文臣,平平安安的,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