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点头,“嗯,好事。对你会试、廷试很有助益。”
江远山眼含期待,支支吾吾道:“我,要抓紧时间准备会试,怕是有段时间出不了门了。”
“祝你前程锦绣,再会。”钱浅轻飘飘扔下一句,随即关上了大门。
苏绵绵已经在收拾院子了。
钱浅见她低头埋首打扫,想来是听到舅母的话不开心了。
她语气故作轻快:“绵绵,想不想吃肉包子?咱晚上不做饭了,喝羊汤吃肉包子好不好?”
苏绵绵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哽咽着问:“姐姐,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钱浅揽苏绵绵进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听别人胡说!绵绵最好最乖了!你没病、也不傻,那是你保护自己的钝感力,是你独有的优点。绵绵比他们任何人对姐姐都重要,是姐姐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知道吗?”
苏绵绵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呜……姐姐也是我唯一的牵挂……”
钱浅嗓子发疼,揉着绵绵的后脖子:“乖哈!咱们就一起,相依为命吧!”
那日的插曲只能算平静日子里的小小浪花,钱浅完全没往心里去。
苏绵绵心情不好了两天,钱浅租了马车带她出去踏青玩了一天,立即就恢复了往昔快乐的模样。
江远山果然没再露过面。
钱浅挺烦他特把自己当回事儿,装做跟她很熟,老是不请自来的,她真的懒得费心应对。
尤其他去岁已经及冠了,青州第一世家的门楣在那摆着,若叫他家里误会他二人有什么其他的事,岂非白白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书肆掌柜一直以为话本都是江远山写的,钱浅只是个他家跑腿的家丁。她也懒得解释,反正钱给得足就行。
只是再去送书时,特意叮嘱了江远山正在备考会试,让他不可再去打扰。她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书肆掌柜却连连保证绝不敢再去催更,估摸是怕耽误了江远山的科考,江家定饶不了他。
五月初一,是钱浅的生辰。
在这个世界,男女十六岁就算成年,女子称为及笄,男子称及冠,今日后,就到了婚嫁和参加科举的年纪了。
钱浅并不喜欢过生辰。
前世爸妈给了她一个盛大恢弘的十八岁成人礼,冲着爸爸、祖母面子来的干部领导、和冲着妈妈来的商界大佬们,将她捧成了全场最耀眼的公主。然而不过一个月后,她就从天堂落入了地狱。
她再也不喜欢庆祝些什么,因为不想再感受那种落差了。
但今年不一样。
因为今日过后,她就可以把绵绵的身籍办到她的户籍下了,倒是值得庆祝一番的。
钱浅一整日未动声色,打算午睡后以去书肆送话本为由,买些绵绵喜欢吃的菜,给她个惊喜。
午睡醒来后,绵绵居然不在,书桌留下了张字条,“我去老地方玩”。
钱浅拿着字条寻思,绵绵近来怎么成天往外跑?都好几日了,难道又认识什么新朋友了?
也罢,难得她愿意主动出门,随她去吧!只是回头得问问是不是交了新朋友,得让她带回来看看,毕竟她才十四岁,单纯得有些呆萌,可不能让哪家混小子给骗了。
紫藤花和蔷薇花正盛放着,钱浅在紫藤花架的藤椅上悠哉悠哉地摇了一会,又去剪了几只蔷薇插在花瓶里,这才闲庭信步地去了书肆。
将话本递到书肆掌柜手中,掌柜问:“还是老规矩?”
钱浅愣了一下。
往常话本都是江远山来催更,顺便带给书肆,她来送话本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书肆老板说的老规矩,她一时不知是指什么,应付道:“啊,是。”
钱浅领了钱,先去买了绵绵爱吃的杏仁酥,又去买了绵绵喜欢吃的酱鸭,最后到酒楼要了只炖得软软烂烂的大肘子,和酸酸甜甜的糖醋鱼,才慢慢悠悠往回走。
苏绵绵顶着太阳在河里摸着了一下午河蚌,脚边的小竹篓里,有几个不小的河蚌,岸边还是许多被砸碎的蚌壳。
不一会儿,她带着刚摸到的河蚌,趟着水回到了岸边。
她用石头一个一个砸开河蚌,在碎壳和蚌肉里寻觅着她想找的东西,心思越发低落。
没有。
这个也没有。
全都没有。
眼见太阳西斜了,苏绵绵拿出手帕打开,看着帕子中央那个还没红豆大的蚌珠,一脸沮丧。
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绵绵有些紧张,微微歪头去偷瞄。
一位衣着华贵、身形朗逸的男子,蒙着眼睛,摸索试探着向河边走去。
许是那人眼上蒙着的丝带,让苏绵绵没有往常那种害怕的感觉,索性坐起身,好奇地观瞧。
那人抬着手臂,小心地伸出脚试探,一步步靠近水边,眼见着快要迈进水里了,苏绵绵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再往前了。前面,是河了。”
那人闻声停住,正在摸索的身躯立即挺直,站得十分端正,朝着她的方向轻轻颔首,“多谢。”
来了生人,苏绵绵不打算再待下去,拎起小竹篓准备离开。
那人突然问道:“请问姑娘,这里可还有其他人?”
苏绵绵四下看了看,“没了。”
那人又问:“那这条河深吗?”
苏绵绵点点头,又意识到那人看不见,于是小声道:“河边不深,但中间可以过船。”
那人侧着头,“姑娘在此做什么?”
苏绵绵迟疑了下,还是应答道:“今日是我姐姐生辰。我在摸河蚌,想寻一颗蚌珠送给姐姐做生辰礼。”
“可有如愿?”那人声音温软下来,带着一分关切,让人很舒服。
苏绵绵沮丧地说:“我摸了好几日,只找到一个红豆大的小珠,也不够圆。”
那人抬手解下腰间的荷包,顿了一下,连佩戴的玉佩也一起解了下来,递向苏绵绵声音的方向,“你我也算有缘,这些银钱和这玉佩都赠与你。”
苏绵绵惊恐地摇晃小手拒绝,“这怎么行?姐姐说过,赠玉佩是定情之举!我不认识你!”
那人怔愣了一瞬,“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这些身外之物对我而言再无用途,与其沉在水底,不若赠与姑娘你。就当是我打搅你寻蚌珠,补偿你送你姐姐生辰贺礼吧!”
苏绵绵反应有点慢,“呃……你送我姐姐生辰贺礼?”
那人顿了一下,“对,这是送你姐姐的生辰贺礼。你拿上这些,快快回家去吧!”
那人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将东西举在空中,不肯收回。
苏绵绵踌躇、纠结一会儿,才犹豫地伸出手,小心地拎过来。
“多谢公子!”苏绵绵也不管对方看得见看不见,向对方行了个礼,拎起小竹篓小步跑走了。
钱浅拎着买的所有东西回到家,苏绵绵还未回来。她择好待会儿要炒的青菜,绵绵还没回来,她洗手出门,决定去迎一迎她。
路上钱浅还在想着,绵绵贪吃,看到这些好吃的一定很开心。
可眼见太阳将要落山,她一路迎道了城门口外,也没见苏绵绵的身影。
钱浅担心绵绵别是碰到什么人发病了,心中焦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果然,不一会儿便在官道上听到了苏绵绵的哭声,“我,我没有……不是……”
钱浅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跑了上去。
两个男人牵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拦住了苏绵绵。
“绵绵!”
钱浅怒火上涌,当即冲上去,推开两人其中那个年轻的,将浑身颤抖的苏绵绵挡在身后。她厉声呵斥二人:“干什么你们!青天白日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那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钱浅,拦住险些被推到正欲发怒的青年人。
“姑娘认识这位小姑娘?”
钱浅态度强势:“我是她姐姐!”
中年人松了口气,向钱浅行了一礼:“还请姑娘容禀。”
“在下周通,这是孙烨。我二人跟随我家公子来此处散心,不了与公子走散了。您的妹妹拿着我家公子的贴身之物,我二人才拦下她想询问一二。只是这位姑娘一直哭,又不肯答话,我们才说想请她去官府论说一番的。”
那名唤孙烨的青年男子瞪着苏绵绵:“你这小姑娘,定是见我家公子眼盲,趁机偷了他的钱袋和玉佩,所以无法辩解!休要以为你一直哭,我们便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