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走着,无论江湖上多动荡,丰宜客栈的日子却依旧是无波无澜地过着。
陆丰铭像是已经忘记了过去,整日坐在柜台后边,拨着算盘,同众人说笑打诨,对每一分钱币斤斤计较着,像最早之前照常过着日子。
阿文也开始偶尔有时没有底线地开着玩笑,刹不住车时脱口而出的“沉安姑娘”四字,在发现陆丰铭的神色如常后,逐渐也不再避开。
而陆丰铭总是笑着,抱臂或坐或站,未置一词。
像是一切都过去了。
因着某项任务客户要求,陆丰铭后来还是去了趟北山。
北山顶部常年被积雪覆盖,想要登顶并非是一件容易事。飞雪,狂风,寒冰,厚重的积雪,哪怕是夏日也尽是寸步难行。
北山山巅没有什么神明,只有一片白雪,裸露的石岩和茫茫北风肆意。
朝阳自远方升起,裹着金光慷慨地撒遍天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找到了客户所要的东西,陆丰铭休整了一阵,便迅速下了山。
闯入浮华坊,不过是回客栈途中的巧合。
或许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那为何无论多少次的祈愿,他们的命运还会是如此?这位所谓神仙究竟是别有所求,还是心血来潮?
陆丰铭站在浮华坊中,温暖的空气包拢着他。他垂下眼想了很多,从年少时的失明到如今的复明,逝去的父母亲和离去的沉安,他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其实他的所有,不过是他自己的一条命而已,这关于命运的赌桌,他陆丰铭上得起。
陆丰铭获得了剑骨,他也终于知道了做出那些畜生之事的那些人所求究竟为何,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又是如何复明的。
阿铃啊,他的阿铃……他陆丰铭又如何能担得起她的赠予。
剑骨被沉安养的极好,陆丰铭不过适应了一周,便已能运用自如。
回去后,交代完了所有事宜,陆丰铭又再次离开了丰宜客栈。
阿文笑着相送,以为自家老板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久便会回来。只有陆丰铭自己知道,他大概率不能再回来了。
阿秋或许有所猜测,但他更知道他左右不了陆丰铭的决定。
陆丰铭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青鸣了结了方承意,他是沉安苦难的源头。
而要找到方承意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他后来从未对外隐瞒过自己的踪迹。
陆丰铭是在岭南山脚下找到方承意的。
方承意看到陆丰铭却像是毫不意外:“你果然还是来了。”
他这样说着,下一刻腰间剑利落脱鞘,向陆丰铭袭来。
陆丰铭手执青鸣,飞剑回击。
飞沙走石间,不过顷刻,两剑交锋便是数个回合。剑光乱舞,刃锋交织,金属交迫的声音在旷空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这一战,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脚边的飞沙和泥石才知道打了多久。
方承意不会放水,自然也坦然接受青鸣没入他的胸膛。
“嗬嗬嗬——果然……”方承意脸上终于有了笑,他的气息逐渐微弱,却透露的怪异的满足,“不过能死在神物剑下,也无憾了……哈哈——”
方承意睁大着眼睛紧盯着陆丰铭,像是想看透什么,以致他临死前仍保持着这样的狰狞状态。
他的剑掉落在脚边,铛铛作响,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剑面上,开出斑斑驳驳的血花。
陆丰铭沉默地从血肉中抽出青鸣剑,取出绢巾,一言不发地擦拭着剑刃。
之后,他在不远处,随意地挖了一个坑,将方承意和他的剑一同埋了下去。
方承意一生所求,剑道独尊,永世长生。他明明已经参悟的剑道是多少人耗尽百年也无法领悟的阶段。可偏偏妄图盗取神骨,犯下滔天罪孽,终而引人亡自毁。
这只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