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目的地的车上，我正戴着耳机听英语，说起来，突然负责了东南亚市场，这么两大片区域交到我手上，最大的障碍还不是别的，而是语言问题。

英语是通用语言，虽然开会的时候免不了要用点翻译插件，但是总好过一筹莫展，这一阵子我也是夜以继日地练口语，练得比高考认真多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1]

“abandon”

“come up with”

……

我默默地在心里英译汉，走着走着，后面突然传来一句微凉的声音。

“你需要一个外教。”

耳机声不大，我还以为听错了，摘下一只扭头向后看。

“文总，你是和我说话吗？”

戴助理每次开车都保持机器人的闭目闭耳状态，我匆匆扫了一眼他坚毅的侧脸，果然。

徐麒文说，“是跟你说的，比起听单词，不如听现成的材料。”

“而且公司也给经理级配有专门的老师，只是看你想不想学。”

我眼睛唰地亮了，“真的老大，那也太好啦！”

“老大？”徐麒文微微笑了一下。

“我们这可不是瓦岗寨。”

“啊，是的，文总文总。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学英语的，嘿嘿，难不成是我开会的时候你在旁听？发现了我的突飞猛进？”

徐麒文那双深沉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他欲言又止地点了点耳廓。

我好奇地瞟了眼手机屏幕——

等等，不对啊，我的蓝牙图标呢？

啊（惊慌）！

难不成……我心虚地目移，“哈哈，没事练练英语。”

“缓解一下紧张，那个……是有点紧张的。”

其实我还在担心是不是去什么大酒店参加宴会之类的，但是徐麒文轻描淡写道。

“紧张什么？”

“那些品牌总我都没见过，而且宴会这样正经的场合，我就穿了一身休闲装，这实在是不太好吧。”

徐麒文“嗯？”了声，“怎么说在酒店？”

“不是去参加商务沙龙吗？”

“大中午的，太阳还没落，就吃饭喝酒吗？”

“呃……那是？”

徐麒文没有回答，戴助理平稳地说，“是去昌平那边的高尔夫球场。”

“哦哦！”我睁大了眼睛，但仍有些担心。

“怪不得，但是文总啊，我完全没打过高尔夫，我恐怕要给你丢人了。”

徐麒文哦了声，“我会说你是外包的。”

我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不，不至于吧……”

他难得地轻笑出声，然后又微叹了口气。

徐麒文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谈生意就是在高端场合装样子吗？”

我有点为难地思考了一下，“这个有点不好说，要说完全不装，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那些个成功人士不都爱喝着拉菲打着高尔夫吗。”

“你倒是懂不少。”

“其实是看之前那些过度包装，给自己做虚假人设的所谓精英男为了搭讪而做的套路。”

“嗯。所以，这些都是一样的，你就当做是同样的套路吧。”

“可是到了你们这个层级了，真的需要吗？”

“人都会有抬高自己、获得别人赞美和崇拜的需求，这些人多了，聚在一起，不就剩下装B了吗。”

我万万没想到徐麒文竟会这么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

“文总，你刚才那句岂不是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呵呵。”徐麒文笑了，“算是种自我提醒吧，反正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带上你的口才，去池子里找自己的猎物吧。以华美的品牌影响力，只要有靠谱的人介绍，会有很多品牌总来找你谈合作的。”

“真的啊，我还以为我这样的小卡拉米人家不会搭理呢。”

“有些人么，确实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更多的是为了来找机会、聊合作的，生意人如果只想骄奢淫逸，迟早会被淘汰。”

我点点头，把事先准备的PDF打开，这个版本的产品宣传手册是我刚接手就让组内人做的，其中的UI和关键文字我也亲自把关，校对了几遍，就是为了这类的机会做准备。

很快到了高尔夫球场，这地方位于郊区，但远方还隐约可见小区中林立的高楼，只能说一个北京抵得上三个乔城之大了。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徐麒文往里走的时候还在默念产品内容。

球童似乎对他很熟悉，带着我们上了VIP专属接待车，一路往里开。

八月末的北京，余热仍未消。

高尔夫球场的绿化面积很大，微风拂面，隐约有种沁凉爽快的感觉。

除了司机和球童也就是我们仨了，戴助理和我坐在最后排，我能看到徐麒文挺拔的背影，风由他向我吹来，我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冷调柑橘味道，清凌凌的，好像被切开的橘皮，暴露出藏在表面之下的真意，这个味道十分适合此时的季节——

夏日走到尽头，而秋天尚未伸手。

昨日下过雨，细密柔软的草坪沾着些黄泥，从车轮下延伸到种着国槐、油松和侧柏的两侧。

如果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是一种意象，这青葱庇荫、树影飒飒摇动之中又如何没有静意。[2]

一下车就有眼尖的人过来打招呼，中间种种客套就不提了。

总之徐麒文把我介绍给了他们，各位老板们总体还是很和气和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