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我走到稍远的地方接了电话,“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声音不大,但是我看他戴了耳机,一定听得到。
对面传来两声敲击桌面的闷响,周至深慢悠悠地说道,“哦,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你看见她了?”
“……你也是够无聊的,拜托,别玩了好吗。”
“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我没看到屋内的样子,但没有了我坐在中间,周至深要是老神在在地往前看,那肯定正好和钱郁恒的视线对个正着。
我觉得钱郁恒是有点察觉的,但是他没明说,估计也以为是多心。
我妥协道,“你下次来,我请你好吗。这是我同学,你别开玩笑了。”
“什么同学啊?我看不是正经同学,像性骚扰呢。”
“你胡说什么?”我声音稍大了些,有几个路人看了我一眼。
我磨了磨牙,“好,周至深,你故意找茬是吧?”
“没有啊,我也出来溜达,今天可是周六,不能只许州官约会,不许百姓溜达吧。”
“好,好好。”我也说不过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但是不太想进去,就又给钱郁恒打了过去。
他大概在玩手机,很快接起来,“喂,小茵,怎么了?”
“麻烦你帮我把包拿出来吧,我有点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稍等我一下。”
还好点完单我就顺手结了账,不然还要进去一次。
一会,钱郁恒出来了,我说,“去国贸转转吧,来都来了。”
“好啊,你说去哪就去哪。”
说着他主动帮我拿包,我也没拒绝。
平心而论,钱郁恒还是不错的一个人,尤其上次把话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两个的精神包袱都减轻了,相处也更自在。
偶尔我会觉得其实答应他也不是不行,刚才那句话明显算表白了吧。
不过,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们从时装店逛到美妆店,在走到第13家店铺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不是因为钱郁恒,而是因为周至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并且把一路上我看的、摸的,全都买了。
别的也就算了,我只不过是在一家内衣店稍微看了一眼胸罩,他就把挂着的一竖排给买了下来,还不讲价,搞得店员都以为他要回去做批发。
我故意往星巴克走,我说,“麻烦你先点单,我去个卫生间。”
“好,你想喝什么?”
“和你一样,什么都行。”
“诶?”还不等钱郁恒多说,我就装着很急的样子,直接杀出去,把还没来得及进门的周至深一把拽出钱郁恒视线。
“你够了吧。”
我拽着他到旁边直梯后的安全通道,我确实做不好表情管理,此时此刻,眉毛都皱成一团。
“你又不是地下党,我也不是间谍,搞这一出干嘛?”
我知道外面有人,所以压着声音。
“我没有。”周至深扭过头去,他今天穿得花花绿绿,上身一件拼色皮毛一体夹克外套配白T,下身穿一条浅卡其色工装裤,脚上穿一双Timberland经典黄靴。
这夹克我倒是很眼熟,是宸星陈意冬季秀场新款,我在微博看到有时尚博主发过秀场图,猛夸用的是环保皮草,显得品牌有爱心有格调,为全人类的未来福祉着想一类升华到外太空的话。
“没有吗?”我倒是很好奇,“你买的那么多东西呢?”
他扯扯嘴角,“我留了地址,送货到家,我哪有那么多手拿。”
他突然凑近,吓得我往后一步,贴到了墙上。
周至深一手撑在我耳边,“喂喂喂,姐姐,这就害怕了?刚才质问我的气势呢?”
我深吸一口气,“你实在是……乱来。”
“还有更乱来的。”他在我耳边吹气,轻佻道,“你想试试吗?”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一惊,立马要推开他。周至深一动不动,牢牢握住我的腰。
浅栗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我瞳孔放大,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抠着他的肩膀用气音道,“你疯了!”
在他嘴唇覆上来的前一秒,楼下开门的声音响起来,然后脚步声消失。
我趁机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大概也没有用力,或者正在动情中,所以很容易就踉跄着退后几步。
“你真是!”我换了两秒,然后再看他,周至深正用一种很静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烦意燥。
有时候决定人生的不是理性,而是一时上头的情绪。
我说,“好,你跟我出来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周至深也没说什么,默默跟着我。
回到星巴克,钱郁恒看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仿佛知道了什么。
“我就猜到你们认识。”
“嗯,他是我朋友,像弟弟一样。”
周至深并不打算坐,他情绪不高,我拉着他坐了下来。
钱郁恒的目光梭巡一会,主动道,“我再去点一杯喝的吧,这位弟弟,你要喝什么?”
周至深没有想要回应的打算,我直接道,“我就不喝了,我这杯给他。”
“不用,服务员,麻烦加一杯热牛奶。”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觉得小朋友喝这个会比较合适。”
这显然是对周至深的无聊跟踪做出的反击,不过成年人不会太纠结于此,只是点到即止。
周至深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动地拿起我刚喝了一口的卡布奇诺,猛吸了一大口。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沉默。
“别误会,今天是我告诉他的,我们平时关系比较好,他也喜欢恶作剧,你别放在心上。”
“哦。”钱郁恒轻松地摊手,“没什么,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肯定会好好相处。”
我看像周至深,他却不看我也不说话,轻轻皱着眉头。
我看他快把纸吸管咬烂了,恰好热牛奶也上来了,我跟服务生道了谢,然后递给他,“喝不喝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感觉那一眼里有很沉重的东西。
我缩回手,牛奶的温热触感顺着手心传遍全身,我下定了决心。
“今天来,也是请他做个见证。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钱郁恒稍微回想了一下,再次和我确认,“是哪一句?”
“你说,你觉得我这样的就很好。”
钱郁恒稍微张了张嘴,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直接当着其他人面问出来。
不过下一秒他便欣喜地接道,“当然,当然。”
“好。”我点点头,一口气喝了半杯热牛奶,嘴里还有一点淡淡的奶腥味。
“既然你提出了,那么我也答应你。今天,就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钱郁恒激动地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真的?!”
“嗯。”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有另一个人伤心,但那时候我觉得快刀斩乱麻是一种治疗心伤的快速、残忍又有效的手段。
“嘶啦”一声,椅子划出一道尖鸣。
周至深站起来,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语气冷淡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勇气说一句再见。
最后那深深的一眼,一定一定藏着我不能承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