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鸢暖回到永宁王府,没有先回自己的清风院,强撑着精神去婆母的清晖苑里请安,没成想却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先前便对她不甚恭敬的陈嬷嬷,此时站在廊下,叫她连门都没有进去。
“少夫人自己闯下祸事,连带着王爷也被圣上责骂,自己却躲出去七日不见人影,将这满城风雨都叫王爷王妃受了,如今又假惺惺的过来做甚。”
“陈嬷嬷这话有失公允吧?”
揽月满不高兴,直接回道,“少夫人重伤,去相府找神医救命,此事是当日就过了王妃的眼的,怎么嬷嬷今日又捡出来刁难?难不成您是对王妃当日之举不满,在这里指桑骂槐?”
陈嬷嬷登时变了脸色。
她是在宫里跟着永宁王出来的老人了,一直跟着伺候王爷,待王妃进门,她便被拨去伺候王妃。
在王府三十余年,一直被尊着敬着,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打了脸!
贺鸢暖身上的伤口尚在隐隐作痛,精神也不济,无暇多想陈嬷嬷的用意,但听到永宁王被圣上责骂,到底心生愧疚。
永宁王是圣上胞弟,两人一直关系极好,若是因她之故生了嫌隙,她万死难辞其咎。
她蹙着眉头,不安问道:“王爷如何了?有没有被罚?”
“少夫人还惦记着叫王爷受罚呢?”陈嬷嬷阴阳怪气瞥她一眼。
贺鸢暖当作没听到她的讥讽,往前走去:“我去瞧瞧王爷。”
顷刻间,陈嬷嬷便挡住了她的路。
“王爷吃了汤药已经睡下了,少夫人还是请回吧。若是您因着站在这里跟老奴说了几句话便又病倒了,老奴可担待不起。”
贺鸢暖温润的桃花眼落在陈嬷嬷脸上,因着体虚,倒是生出几分冷意来。
陈嬷嬷从未见过贺鸢暖露出过这种神情。
她是战场上的将军,自来堂堂正正做人,内宅里的龌龊她一窍不通,是以偶然被算计了,也不能立刻反应过来。待她想通了,此事已然翻了篇,也无法了。
只是同样的亏,她从来不吃第二次。每每遇到了,便是横眉冷对,坦荡直言。
今日的她,目光似她曾经握过的那杆长枪,冰冷的低调的,却能一击将敌将的头颅削下。
她没有露出那股狠意,却能叫人无端联想到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自发的遍体生寒。
陈嬷嬷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如之前那样,凛冽坦荡,堵的人说不出来话。
可是她没有。
贺鸢暖收回目光,朝门内屈膝行礼,便带着揽月离开。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贺家人还在等着她。
陈嬷嬷见她这样轻易便走了,心思转了转,冷笑一声。
什么将军,没了贺家庇护,不过是个软柿子。之前倒是被她那蛮横模样给唬住了,还以为是个有真本事的。
揽月扶着气弱的贺鸢暖往清风院走,气恼的不行。
自从她家将军嫁入府上,这陈嬷嬷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贺家出事后,她更是连面子都不给将军留了。
若不是贺家一事还需要打着宁王府的名头去打点,看她不撕下她的老脸来!
气着气着,忽觉手上一沉,揽月连忙伸手,险险的将差点跌倒的贺鸢暖揽进怀里。
见贺鸢暖脸色愈发惨白,揽月心下一惊,连忙将贺鸢暖抱起来,施展轻功便朝清风院掠去。
将人放在床上,又就着温水给她喂下一颗护元丹,揽月便蹲在贺鸢暖身边,心疼的看着她。
自从在战场上下来,她家将军把没受过的委屈都受了个遍。
新婚夜姑爷连盖头都没掀就上了西南,将军守了两年活寡不说,还被府上的婆子刁难。
什么好姻缘,分明是进了火坑!
贺鸢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揽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甚是可怜的模样。
她心下一软,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将军,您醒了。”揽月惊喜不已,“裴大人给的丹药着实厉害,您只昏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贺鸢暖知晓自己没有又浪费许多时日,也放心许多,她掀开被子起身。
揽月知道她心系贺家,也不拦她,帮她拿了斗篷来披上,仔细汇报。
“将军这几天住在裴府,我同扶风正好全力去打点。路上一应吃食用度,从夏天的凉衫到冬日的棉衣,我同扶风都准备了许多。银票我也叫扶风换成了碎银子,方便路上采买和打点官兵。”
揽月和扶风都是跟着她上过战场的,曾经为了埋伏,三人从野外待了三个月。流放路上要用到的东西由他们打点,她自是放心。
贺鸢暖扶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的罗汉椅上,由着她将花团锦簇锦绣靠枕垫在自己身后,叮嘱道:“岭南多蛇虫鼠蚁和毒瘴,药材须得多准备一些。”
“驱虫药准备了许多,但华京没有瘴气,问了几个大夫都只给开了寻常的解毒丸,我同扶风商议着,等到了那边再多买上些。”
揽月把整理好的册子递给她,“采买的东西品类和数量都在上头了,您瞧瞧有什么缺的,我再告知扶风,叫他去准备。”
贺鸢暖细细的看了,果然如揽月所言,一应物件都准备的很是妥当,便是她也想不出来更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药材那一页,上面预防毒瘴的那一栏空着,连药名都没写。
她想起来,裴晏府上那位陈神医便是裴晏从毒瘴林里带出来的,他或许知道该如何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