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想开口,却因情绪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惨白的唇上染上一抹血色,倒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裴晏看着她只着单薄一件红色绵甲,整个人削薄如一张妍丽的点唇,满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似要破体而出。
他再次开口:“陛下,此案请交于下官查办吧。”
文武百官无不狐疑的看向他。
此案是晋尚帝亲自判的,里头少不得沾了些个人恩怨,比如功高盖主什么的。
这裴晏向来知晓圣上心意,怎么这次却上赶着触霉头?
果然见晋尚帝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允。”
潘德海察言观色,立刻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圣上心情如此之差,便是有事也不敢禀报了。
晋尚帝起身,沉声道:“永宁王,跟朕过来!”
永宁王应下,不放心的看了贺鸢暖一眼,安抚她两句,这才跟上。
众大臣跪拜,三呼万岁。
“陛下!陛下!”
贺鸢暖见晋尚帝拂袖离开,挣扎着跪爬着喊他,对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便走了。
潘德海于心不忍,忍不住劝道:“将军,圣上现在心情不好,您就别这个时候逼他了。”
“公公,我贺家真是被冤枉的!”贺鸢暖咳的眼睛发红,声音嘶哑的厉害。
潘德海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如今贺家无辜与否,还有什么意义呢?
裴晏给潘德海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宽慰圣上。
潘德海叹息一声,赶忙甩了拂尘追过去了。
贺鸢暖心如死灰。
若是她劝不住皇上,还有谁会替贺家申冤呢?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她的脊背都垮了。
她咽下心中无尽的绝望,缓缓磕头,叩谢皇恩,双手撑地,艰难起身。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映入眼帘。
皮肤瓷白,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贺鸢暖顺着绯色衣袖望上去,便望进一双寒潭般幽深的黑眸中。
剑眉星目,鼻挺唇薄,棱角分明。在绯色官袍的映衬下,更显俊美无俦。
“将军请。”
清冷的声线打断贺鸢暖的打量。
贺鸢暖收回视线,略带薄茧的纤手放在裴晏的小臂上,借力起身后,待站稳了身子,这才挪开手。
“多谢裴相。”
裴晏感到手上力道一轻,微微蹙眉,朝她颔首,大掌握拳至于胸前,并未动作。
贺鸢暖缓步往外走去。
行至殿外,微凉的春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未来得及掩住口鼻,被凉风灌入胸腔,贺鸢暖禁不住咳嗽起来。
裴晏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眼前依旧倔强的女子,面容愈发冷峻。
眼底无尽的怒火和杀意,浓郁到隐藏不住。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贺鸢暖想站直身子昂首挺胸的走出去,不堕贺家风骨。
可她刚刚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往台阶下跌去。
四周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贺鸢暖知道,自己从九尺高的台阶下跌落,恐怕要先去黄泉路上等着贺家忠魂了。
想象中的跌落感并未传来,好像有一只强劲的大手拉住了她,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可她眼皮太重,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只余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
再次醒来,贺鸢暖看着青帐,深觉恍如隔世。
明明一月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三叔家的堂弟成婚,娶的是成毅侯孙家二房的嫡姑娘。满华京的勋贵人家都来吃了喜酒,贺家一时间风光无两。
怎的七日前就查到了贺家通敌的证据,昨日就判了呢?
到底是谁,要害她贺家!
她攥紧被褥,却牵动背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紧皱,身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自嘲一笑。
想当年在军中,因为冒进不知受了多少军棍,第二天依旧能去练兵。
在华京养尊处优,当了两年世子妃,倒是娇气起来了,连三十棍都挨不住了。
她深呼吸几口,感觉背上的伤痛轻了些许,便叫道:“揽月,给我倒杯水。”
良久,没有动静。
以为揽月不在,她正想挣扎着自己起身,忽而听到外面传来搁笔的轻响,随即是椅子挪动的轻响。
贺鸢暖狐疑,谁会在她房中书写?
新婚当日,丈夫顾淮便被急召去了西南边陲抗敌,至此两年未归。
两年来,二人只通过书信联络。
难道,他听闻贺家出事,着急赶回来了?
她心中升起一阵悸动,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听到脚步声走过来,她细细听着,沉稳有力,是个习武的男子!
她期待的看向外头,忍不住伸手去掀开帐子。
同时,一张大手将青色床帐掀开,单手将其挂起来。
随即,一席月白锦袍映入眼帘。
循着衣袍看上去,贺鸢暖一愣。
“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