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体锻课,林绿宜要给她们班班主任准备生日惊喜,季郁便和她取消了原本要去看猫的计划,留在教室自习。
她拿出午休没写完的那张数学卷子,继续完成最后一道附加题。
草稿纸上正演算到一半,邓易安忽然走到她面前,“想不到啊季郁,你唱歌还挺好听。”
季郁写字的笔一顿,莫名其妙,“干嘛突然这么说?”
邓易安提醒她,“燕达咖啡那个音乐墙啊,你今天中午前脚出来,我后脚就进去看到了。”
为什么要特意和她说?
季郁静默两秒,平静地接受了被人知道她在音乐墙上“自恋”地留下了自己翻唱的歌这回事。
快速做好心理建设后,她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好尴尬,毕竟是自己放在上面的,有人看到听到太正常了。
“你知道就好,别到处说。”她可不想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跑来她这里“问候”一番。
邓易安一愣,犯了难,“但是孟彷舟也知道啊。”
季郁扫了他一眼,“你说的?”
邓易安力证清白,“不是!我两在隔壁买奶茶,一块看到的!”
“是吗……”季郁哑然,心道孟彷舟可没你这么大喇叭,遇着点事就要昭告身边的人。
视线随意往外瞥,瞄见一道趋近的身影,她的脸色忽地严肃起来。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先回座位比较好。”
她在唇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邓易安,
邓易安还以为她这是再次提醒他,配合又诚恳点头,只道:“我懂我懂,低调嘛。”
唉,真是的。
季郁盯着那道身影,眼瞧着那道犀利的眼刀就要对准了他们这里,她迅速移开视线。
“不是,是石磊,已经在外边了。”
邓易安顺着她的视线,回望过去,冷不丁对上一对阴恻恻的鹰眼。
“我靠。”他收起笑,一溜烟儿滚回自己座位上,装模做样地从抽屉掏出张卷子开始刷。
石磊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巡视一圈班级里自习的同学。
用他一贯强硬冰冷的语气警告道:“不去锻炼的,就在班级好好自习,上学期吊车尾的,这次月考要小心点了。”
手指在讲台桌上缓而重地点了两下,沉重的木头声像某种倒计时的丧钟声。班级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大家收起玩闹的心思,安静地做题或复习。
自习过半,身侧传来微弱又沉重的呼吸。
季郁侧目看过去,李虹上趴在桌面,紧紧捂着小腹,闭着眼眉心紧蹙,脸色透着难言的惨白。
早就见识过她生理期的痛状,她习惯性地瞄她水杯,里头空荡荡的。于是,她捞起空杯和自己的杯子,起身去外边接水。
黑暗中,李虹上感觉到周边衣料摩挲、水杯轻轻碰到桌面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睁开眼时,身侧的人不在,班级门外是季郁逐渐走远的背影。
没多久,季郁拿着两个水杯回教室。
仔细检查一遍,确保拧紧了自己装满热水的那只塑料水杯后,捞开李虹上的手,把水杯放在她小腹上,又把她的手重新覆在水杯上。
“谢谢。”隔着校服外套,灼灼热度传到小腹,李虹上的道谢声细弱蚊蝇。
“布洛芬有带吗?”季郁问她,听见女生说在后边书柜里,她小跑去拿回来,抠了两粒药放在她手心里,又又把另一个盛有温水的水杯放到她面前,“快吃吧。”
药效没那么快,李虹上吃完,仍旧继续趴着。
见她没什么别的需求了,季郁收回观察的目光,把专注力重新放回未完成的作业卷上。
课间铃响起,教室里的同学出教室透气,从外面体锻结束的同学则回教室瘫坐或闲聊,有人嘻哈笑闹,也有人拿着自习时遗留的问题,下课立马找人解答。
“学委,可以问你一下这道题怎么做吗?”女生微微弯着脖子,将卷子放在桌子边,以便对方能够一眼看见。
王鑫从题海中抽空扫了一眼题目,随口道:“这种难题你就别做了,对你来说用处不大,我给你讲也是浪费时间。”
女生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耳根瞬间红了一片,脑子嗡嗡的,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给卷子翻了个面,指着第一面的选择题,不确定地再次开口:“那这题可以讲一下吗?”
王鑫些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施舍了一个眼神,立马道:“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啊?讲这种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要不找别人吧。”
他的音量不小,教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礼又不尊重人。
“......”女生被架在原地,感到周边若有似无的眼神在打量着她,无端升起一股被人轻慢和羞辱的感觉。
难堪至极。
女生抿唇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在稳定情绪,随即,她收回卷子,淡淡说:“不好意思。”
“陆斐菁,你哪题不会?我跟你讲。”
就在女生转身要回座位时,季郁开口喊住她。
她停滞在原地,蓦地转过身,脸上流露着困窘和没反应过来的呆愣。
两秒后,黯淡的眼神瞬间亮起。
季郁感觉那一刻她都快要哭了。
陆斐菁拘谨地指着一道选择题,“这题。”
季郁接过卷子浏览题目,不疾不徐地用教室里的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对陆斐菁说:“我建议,你也学习一下某些精致利己主义者爱惜时间的好习惯。”
陆斐菁:“嗯?”
季郁抽了张草稿纸摊在桌上,自顾自说道:“起码自己你花时间辛苦完成的文科作业别再随便借出去了,反正借了也落不得半分好,你的时间也是时间。”
陆斐菁这才听出是在指桑骂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周围目睹王鑫刚才那番态度的同学们都惊得面面相觑,心道季郁真是勇,敢这样上来就怼人。
有人跟身边的同学悄悄说:“季郁刚啊。”
上学期王鑫和季郁因为笔记的事闹了一出后,班级的人大多站王鑫那边。毕竟一个班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同学是个自私鬼。
季郁不肯借笔记给别人,清高又自私,而王鑫则慷慨地把笔记传给全班复印,不问回报,对比之下,谁更得人心不言而喻。
入学之际,他们班学委一职竞选的时候,石磊根据举手竞选的人的成绩排序,简单粗暴地选了成绩最靠前的王鑫做学委,而王鑫的这一做法,无疑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他这个学委在大家心中的份量。
是以,上学期优秀班干部投票,不少同学都是王鑫的支持者。
只是后边越相处着,大家越发现王鑫这人道貌岸然,说难听点就是真正的自私自利。
善于从外界获取一切对自己有益的资料或者信息,从不会羞于向他人索取,但却从不主动给予他人帮助。
他是学委,成绩不错,可每当大家向他问问题时,他却随手扔了张歪七扭八的草稿纸过去,让人自己看。
被敷衍搪塞次数多了,班里人都知道他什么尿性,就没什么人去他那里讨闭门羹。
季郁那番话,把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摆到台面上来说,大家都搓手看热闹,等着他们“打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鑫把笔砸到桌上,望向季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