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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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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之后,卫清歌端坐,俯瞰群臣。

她捻着珠串,等崔参知这一番慷慨陈词结束。

自然,崔参知的话不出她所料。

最凶猛的攻势并非诸如“请官家退位让贤”这种啼笑皆非的话语,而是“官家女儿之身,举今日之大计,固如今局势,实属不易,先帝若在天有灵,也当欣慰,然官家弱质女流,无依无靠,外无强援,内无得力夫主,方至败局。”

甚至,他敢说夫主。

“请官家尽早择一夫婿,合两姓之好,延绵子嗣,这方是正道。”

她咬了咬唇,正欲开口。

宫人忽通报,告病的纪愉求见。

她知道纪愉只是称病在家,实际上去了哪里,她心里有个猜测。

大概这是赶回来了。

内心深处,她其实恨纪愉。

对她而言,纪愉同这些面目模糊的大臣们都不一样,曾经的纪愉是她无话不谈的朋友,许多见不得人的话她只对纪愉一人倾诉过,那是连阿姐们她都只字不提的话。

最初的纪愉也配得上友人二字,是纪愉为她出谋划策,点醒她要硬起心肠,否则谁她都无法保全,教她如何利用钦天监天象之说,骗过昏聩无能的狗皇帝,成为云贵腹地的钦差,又同她一起游说土司夫人,联合宣抚司,牢牢把持住这块地盘。

若无云贵二州,崔参知怕不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德高望重长辈模样了。

她至今都记得纪愉的话,纪愉对她说,“女儿对父亲而言,是一把好用又无隐患的刀,你看平阳昭公主,公主与外臣不同,收回兵权易如反掌,只要把她嫁出去,也因此,他对你没有防备,一把刀,磨钝之前,杀谁都可以。”

只是这话听来有几分刺耳。

因为她将纪愉视为朋友,但在纪愉眼里,她却是一把好用的刀。

甚至她都回忆不起来她到底是在哪一桩事里看出了纪愉的野心并感受到了纪愉对她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利用——抑或是,桩桩件件,都有纪愉的手笔。

但纪愉却又风尘仆仆,容颜憔悴,来不及换官袍,只是穿了家常裙装,进殿质问崔参知,“你不阴不阳这些话,是你小人阴损之心,还是令伯父教您的大逆不道之言?或是你崔氏贼心不死?”

她只需要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带过所有前情,上前半步,“官家,请听我一言,当日内人检举大逆罪人崔氏,我同舍妹率禁卫搜查,于崔氏宅邸中搜得金甲十二副,战马十余匹,往来书信三十余封,抄查所得信中,崔氏子与同党有大逆不道之言,若他有幸侍上,必叫官家一胎母子俱亡,从此这卫家天下,悉数归于崔氏。如此铁证,大理寺同刑部皆有留档。崔氏畏罪自裁,是官家顾念君臣之情,给了他全家体面,”她随后看向崔参知,逼问道,“是崔大人将令侄的信,逐字逐句背诵,读到心坎里去了么?”

不等崔参知反驳,纪愉质问说,“不用把我们都当傻子,你今日这话,想自己当皇帝吗?”

许多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

崔尚书之事怎么回事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的罪证,是她进门前捏造的,当日也不过是赌一个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疼纪鸯,也想给纪鸯出口气,不追究罢了——当年虽是瑞国长公主死前祈请找个由头,将姑母之子腰斩弃市,但官家若不在意纪鸯,人死无对证,大可仍不必如此,可官家偏偏照办了。

她是在赌,赌崔参知根本不敢反驳,赌崔参知不敢公然在朝上叫嚷,是信国如今的兵部尚书,统共单她一人亲自动手,屠了他崔氏三房满门男眷,人头滚滚,犹如切瓜切菜,原因是自己那远房侄子不检点——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的难以启齿。

崔参知气愤不已,脸色变了又变,同她对峙数秒,仍是选择跪地告罪,“微臣惶恐,臣绝无此心,若有此意,叫臣天打雷劈,全族无后而终,此乃欲加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官家为臣做主。”

她松了口气,退开半步,给了诸葛文个眼色。

诸葛文在上朝时从不开口,但她既此时出来当了这个恶人,一些场面话,就要诸葛文来说了。

至于纪鸯,她从来都不指望。

随后她退开。

郑相对她这身打扮自是大皱眉头,他为防他的话引申出任何歧义,还特意显然打量了她两眼,“你到底是个女儿家,这,不体面。”

她抿唇一笑,说,“郑相,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她将后三字咬重,“东君主。”

滨海之行倒也不算颗粒无收。

虽然云菩不会跟她说一句真话,可假话就算再不打腹稿,也有三分真。

郑相面无表情,自然,他三朝不倒,手段不凡。

只是他露出了一处马脚。

他没有来两句难听的,而是岔开了话,恰到好处的附和了诸葛文,“臣等当年于先帝弥留之际,榻前立誓……”

官家自然对这一切不置可否。

小官小吏或许会因为这样的话语而一时头脑发昏,喊出誓死效忠官家的话语,但置身漩涡中的人却又都是清醒的。

官家叫散后留下她们四人。

宫娥打起珠帘,而官家便端坐在那把龙椅之上。

龙椅看起来也不过是一把平常的椅子,没什么特别的,它甚至不像戏文中描述的那般,什么雕金描银,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你来了。”官家拨弄着腕上的珠子,她应当是对所有的事情都清楚,自然,她也不能指望云菩对卫清歌保密,人终究各有立场,“问到想要的了?”

她行礼,“官家,今日朝上失礼,请官家降罪。”

有时她也期望卫清歌同她真的撕破脸,拿所有的事情来质问她,哪怕问她一个大逆不道,命侍从上前将她擒拿,送进大理寺待审,她都会心里觉得好受些。

偏生清歌默然片刻,只是苦笑,将此事揭过,说,“起来吧,你又何罪之有?”

纪愉忽心生烦躁。

她看不清卫清歌的心思。

她不知道这是就此揭过,既往不咎,还是欲擒故纵。

每次卫清歌都这样。

她很想同卫清歌坦诚以对,明明白白告诉卫清歌,她也想当皇帝,王侯将相宁有种,是多么朴素又平凡的一句话。

卫清歌曾质问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奉你为主”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真的成功了,哪怕她从未在官场中浸润;哪怕她对朝堂争斗一无所知;哪怕她是一个连史书都是半夜三更在被褥中对着月光看完的女子,她凭借她挖空心思想的那些会被达官显贵耻笑的方略,真的把卫清歌送上了这个位置。

正是那一日,她动了心思。

卫清歌是靠她出谋划策才有如今,那凭什么,她不能自己做这个皇帝。

但她没有勇气将这番话嘶吼出,喊给卫清歌听。

对这世上的每个人来说,卫清歌姓卫,光这一点,卫清歌就是毋庸置疑的皇帝。

更何况她必须顾及后果。

无论卫清歌出于何种目的,但毕竟没有追究此事,她若将一切叫嚷出,那卫清歌也只能将她下狱,纪氏抄家。

末了,她合眸,苦笑,冷冷说道,“官家,请官家安排冬至祭礼,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亲去,不论胜败,你要做给百姓看,你要让百姓知道,你没有倒下,同时,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卫清歌垂眸看着她。

“官家,虽败犹胜。”纪愉说,“输给那边,不丢人,黄河决堤这是天灾,和您的部署没有关系。”

卫清歌摇摇头,“你这话也就骗骗外人罢了。”她凄然笑道,“黄河决堤是天意,若无黄河决堤,信国不善水战,你猜我是否还能守得住新郑。”

“就算骗骗外人也行。”纪愉道,“你必须当自己赢了,若无黄河天灾,你赢了,对百姓而言,赢输,不过都是朝上吐露的风声,下一场,我们必须赢。”她极度僭越,直视过来,“假以讨伐钺国,趁信国京师兵力空虚,直取上城,逼她们交还燕云十六州,这场仗,我们绝不会输。”

听到这话,纪鸯抬眸看了纪正仪一眼。

四姨只是苦笑,“好,若没别的事,散了吧,我歇歇。”

纪正仪等人走后她没有离开,“官家,”她说,“你不能让纪悦挂帅。”

“为什么?”四姨很倦的靠在龙椅上。

“信国到底有相当于我们多少的兵力?”她反问,“她们有枪,炮,延龄她们两个人拿着枪就能抗衡八百余众,就算她们同意一同进攻钺国,她们只要分出少量兵力留守都城,我们仍没有胜算,但你相当于,将部众悉数交予纪悦,纪悦是进攻信国,还是做别的事,大概会听纪正仪吩咐。”

她其实不想管这些事。

谁胜谁败和她都没有关系,她是一个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不要脸继续活在世上的人。

小时候她听不懂那些人的暗示,如今回忆起往事,大概那些人的意思是让她自决。

太妃的话,应该也是这种意思。

但不知为何,她终于做好准备,觉得这人间也就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忽然间又没人关心她怎么还不去死以全瑞国长公主及陆氏名声了。

于是她的日子变成了想起来可以试着去死一死,想不起来就混日子。

只是四姨还是不一样的,四姨是第一个在乎她的人,会陪在她身边,告诉她所有人的脸面都无所谓,叫她活下去。

所以她还是愿意管一管四姨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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