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何一根簪子,或者一柄刀,便能要命吗?”表妹慢吞吞地站起来。
说真的,她性格真的很像小乌龟,连说话都又轻又慢,“那些地方一旦伤到了,血是止不住的,能取人性命,但你跟人打架,挑这种地方,那便不如自尽,人的心,究竟在哪里,偏左还是偏右,你是没时间一一辨认的。”
“我叫你走!”纪鸯豁然站起。
表妹还在絮叨,“所以,杀一个人,要三刀,至少三刀。”
她拔出剑,迎向刺客。
就在这一刹那,表妹一个旋身,长发曳空,迎上黑衣人,身形交错的刹那,手腕翻飞,上下各递一刀,直入胸腹,随后她拧住黑衣人的发髻,刀刃抹过的同时把刺客的躯体往树下一踹,顺手将人头丢到院子的另一边。
表妹系在发尾上的珍珠桃花发饰垂落腰际,她轻轻一甩刀,雪白的长刃上连血丝都无,不沾血,似乎也不染风,“这样人才死透了。”
“很简单,很容易,看会了吗?”表妹幽幽问,“要你的脑袋看会了,不是你的眼睛看会了。”她说,“小时候我经常这般跟老师狡辩,我是记住了,我的眼睛确实记住了,但至于我脑袋会不会,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纪鸯眼下要紧的事已经不是把弱不禁风的表妹赶回屋,而是仓促大喊:“留活口!”
“为什么?”云菩还刀入鞘,歪着头盯着竹庭看。
就这么一会儿,竹庭自觉地坐下了,抢了她的椅子。
“没有活口你怎么知道是谁指使的?”纪鸯就是傻傻的。
“活人是会胡乱攀咬的,他们有自己的嘴巴和舌头,才不会如你的心意,说你想听的话语,”她只能将就着挨着竹庭坐,把她好不容易削了皮的梨吃完,“死人嘛,你说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就叫什么名字。”
纪鸯以实际行动证实一句名言——朽木不可雕也。
她走过去,把每个人头都翻看了个遍,仔细端详着,看第一个的时候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十分笃定,“可能是钺国的内卫,他们是来杀我的。”
可看到第三个的时候她就变得非常邪恶了,“云菩,我觉得他们是来杀你的。”
“可能是纪府派来的刺客。”纪鸯又站起身。
表妹小小的一个姑娘是真的很邪恶——这是她跟娜娜她们学的新词,“说不准是纪府有意泄露我们的行踪住处,给钺国行个方便。”
“你说得对。”纪鸯喃喃道,她本质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只是举一反三的方向总是不对,说话间话锋转过,“卫都统,说不准是刺杀你的钺国刺客,你家离那边还挺近的。”
“不至于。”云菩摇摇头,“钺国顶多算一碟凉拌鸡架,不配上这桌席面,还有我不姓卫。”
“那你姓什么呀?”竹庭和女儿挨挨脑袋。
“姓云?”女儿眨着眼睛。
“傻瓜。”她拍了下女儿的脑门。
倏然间女儿问,“今天四姨怎么没来?”
“大概……”姨母陷入沉思。
“我以为她早些时候来过了。”表妹莫名提到了官家,“那可能晚上会过来。”
“我买了些新的点心,还想请她一起来尝尝。”云菩抿了口茶。
无论她怎么嫌弃纪鸯,而纪鸯都不是一个善类。
一瞬间,纪鸯就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不过,其实不可能是四姨。”
“我知道。”她说,“我不生在新郑。”
她走到纪鸯身边,悄声问,“你又是为什么?”
“她劝我放下,劝我坦然面对,”纪鸯说话间眉眼舒展开来,掩去整日里笼罩在她面容上的哀愁,“我做不到,我只想让她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真邪恶。”云菩视线掠过若有所思的竹庭,只是叹气,半晌后说,“大概也会一样。”
“什么?”纪鸯茫然地看过来。
“回答你的问题,会是一样的,她们都是纪太妃的女儿,太妃为了别人的儿子可以登基,把母亲远嫁漠西,瑞国长公主为了来日能诞下麟儿,不惜丢弃你,至于我,我的父亲是更不堪的存在。”她说,“如果她没疯,我的下场不会比你好多少,可能在许多年前就死了,没死,大概也活得生不如死,我们不会站在此处,说这些无聊话。”
甚至她不清楚梦中遇到的那个年轻的自己是否能应付这里的竹庭。
“没疯的话,她大概会争宠,生个儿子。”她密切注视着竹庭的动静,确保竹庭还在木僵着。
只要消息足够震惊,母亲就会变成木头人,这里的竹庭也一样。
显然纪鸯没有讲别人坏话的经验,像她这样经验丰富的,就知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至提前料理好正主。
“可能到我出嫁时,连一分钱的嫁妆都没有,她要把从中州带来的金银珠宝,留给她的贵子。”她忧伤地说道。
结果她总在错误的时候不信她从上一个世间带来的经验,又在更错误的时候选择相信。
竹庭恼怒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有除你以外的第二个孩子。”
“你娘在你身后。”纪鸯善良的提醒。
这会儿表妹只是有点尴尬,怯生生地笑笑,不过娜娜她们都说只要云菩这么笑,那就是生气了。
姨母还火上浇油地冲表妹大喊,“我此生绝不会再与任何一个男人同榻。”
表妹果然发脾气了,“你承认你是个说谎精了,我为什么要信说谎精的话?”
其实不管表妹说着怎样的话语,她都知道表妹这么说只是可怜她而已。
表妹这种小女娘一看就是姨母的掌上明珠,温婉的外表下是被宠坏的骄横和自以为是。
但姨母是表妹的克星,总能从想不到的地方给表妹一个“惊喜”。
“我只与女子尽/欢。”姨母生怕表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