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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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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她们都记得,世间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还记得小芍,愿意为她哀悼。”母亲说。“我不会让她们把陆氏流放边关,轻轻发落,过几年诸人忘记此事,便从此高抬轻放,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陆氏确已满门抄斩。”她本不想替四公主说好话,但万一来日母亲又逼她从茫茫人海里搜出这个尸体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的人,她真的做不到凭空变出来一个活人。

“你说谎!”母亲厉声说,“我姑姑就是被夫家害死的,驸马流放闽越三年,召回京兆仍做他的枢密使,满朝文武,满宫妃嫔,没人说他一句不是,谈起来掉两滴眼泪,说我姑姑命苦罢了。”她疯狂又偏执的说,“你看见骸骨里的那个孩子了么,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所有人都记得,她怎么死的。”

“我没必要跟我说这些。”云菩也生气了,“死人堆跟坟头我也不是没睡过,给人上坟的东西我又不是没吃过,我不在意你要把她摆放在哪里,可你有没有想过纪鸯会怎么想?”

她其实是为了纪鸯的母亲,跟发疯的母亲据理力争,但纪鸯听见了她的说话声,一声厉喝,“给我让开!”

上夜的又是翠星河那个吃东西没够睡又睡不醒的猪头,随即纪鸯就冲进来了。

“给我去把衣服穿上。”纪鸯先看见了娜娜,立刻尖叫,捂着眼睛冲进内室。

她拿大姨母没办法,大姨母疯了,可云菩没疯。

“云菩你给我滚出来!”她握着马鞭,指着床,骂道。“你们家什么意思?你们母女意欲何为?你当这里是西信,官家仍是你姐,纵容你撒野。”

云菩慢腾腾地披衣而起,趿拉上木屐,歪头看了她许久,说,“你还记得豆浆洒在哪里了吗?”

这把她气疯了。“豆腐脑、豆腐脑、豆腐脑!”

“那是你打翻的。”云菩还不认账了。

“你是不是在漠西肆意妄为习惯了。”纪鸯彻底地恼羞成怒,“听闻漠西军中,女将多会望镜相好,你这般不要脸,我现今倒觉得你未必是妹妹,多半是个入幕之宾。”

“你说的倒也合理。”云菩给了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她说话声音和语气都很柔软,但话语就是那般的刺耳。“姐姐想见见妹妹,又有什么不能见的?还是你母亲被父亲害死的难堪,你知道你父族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了你父族的面子,这才怒气不能自抑。你说我是入幕之宾,那皇帝的入幕之宾,不是中宫皇后,也是东宫皇妃,你这般质问我,到底是你放肆还是我放肆,是你撒野还是我撒野。”

云菩很讨厌纪鸯指着她的脸质问她,送了纪鸯一句狠话,“看起来你跟你父亲情深意笃,害怕天下人知道,你母亲是这种死法,你父亲不是人就是个食腐秃鹫,你跟你父亲真般配,不愧是父女。”

骂人那还是她嘴皮子溜一些,她毕竟在军中长大,所有骂人的词眼她统统都知道,只是平时不会说出口罢了。

突然娜娜就冒出来了,伸手在她们之间晃,“豆腐脑?谁买了豆腐脑,还热乎吗?”

“没人买了豆腐脑。”纪鸯把娜娜推开,“她把豆腐脑扣我外公尸体上了。”

“你扣的,别赖我。”云菩觉得这碗豆腐脑真不能算她头上。

“你污蔑!”

“你拿出证据来。证据呢?”她反问。

纪鸯最后被她气哭了,“你不要脸。”她突然更换了策略,在地上坐下来哀哭道,“你污蔑我,我恨姓陆的全家,我恨不得把他们全家都活刮了,你凭什么说我和我父亲私通?你娘把我娘的尸体挖了出来,挖了出来!就这么摆在家里!”

云菩真的很讨厌这个表姐,在她心里,此刻纪鸯比裴笙更讨厌,最起码裴笙只是不会洗衣服,又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只会每天用篮子装着脏衣服,丢到她跟前,叫她洗。“有时候人未必入土就会为安。”

她迟疑过要不要强行叫娜娜她们看住母亲,她偷偷跟纪鸯一起把二姨母放回去,可是她想不起来纪鸯父亲和祖父是什么时候被处死的了。

要是在母亲闹过这一场后才被处决,那还不如让母亲尽情发泄怒火,最起码不用她来做恶人。

纪鸯此刻又在气头上,她也不好问纪鸯一句:“你父亲现在死了吗?”

这就是纯纯的火上浇油了。

而且母亲又跟孔芙芷这个女人搅合在了一起,只是此刻孔芙芷是个白身,上次孔芙芷的罪名十分丰富多彩,包括杀父、弑兄、活剐夫君、火烧徐氏与孔府祠堂、逃亡路上还扯起大旗,招兵买马意图造反,是在押去砍头的路上被母亲截下的。

孔芙芷和郑珏为人半斤八两,而且她跟郑珏性格不一样,郑珏害怕吵架,如果争论起来,郑珏会跑,而孔芙芷会唯恐天下不乱地往前凑,“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公主只是率性。无伤大雅,为人何必拘小节?”

纪鸯更生气了,哭着走了,八成是去找四公主做主了。

“幸会。”孔芙芷扭过头,“小女免贵姓孔,名芙芷。”

太常长公主女儿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她年纪很轻,可能是豆蔻之年,或许再大一些,最大不会超过双十年华,说话声音也总是柔柔的,但说话与看人时会让她莫名地有些俯视感,只是不明显,一晃而过,似是错觉。

只是她的回答佐证了这一错觉。

“好。”云菩移开视线,忽然她问孔芙芷,“你生长在中州,有没有听过一支军队,名为初凰。”

她有点后悔没压住火,跟纪鸯硬碰硬吵了一架。

以纪鸯的性格和带兵的经验——此刻纪鸯处于一种无知者无畏的状态,和她初见时又喜欢模仿她,两者结合,外加纪鸯是一个被老学究教出来的女郎,二姨母之事对她而言,难以接受,她怀疑要是中州有足够的金银与像样的军队,纪鸯今天怕是就想提兵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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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歌只觉这是她人生中最荒谬的一日。

破晓时分,她跟长姐一起,在碧纱橱里摆放二姐的骸骨,辰时,坐在珠帘之后的龙椅上,处理长姐拎着人头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弹劾。

弹劾时,群臣激愤,恨不得生啖其肉,欲杀之而后快。

她说,“众卿可记得,长姐是为了平息战火,才自请出嫁漠北,和亲信国,此后在冰天雪地苦寒之地,一熬就是数十年,百般凄楚,如今人已癫疯,朕心中千般愧疚,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尚书说,“启奏陛下,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长公主,杀人偿命,自古亦然,如今长公主德蒙陛下恩照,特准许回京,却不知珍惜,当街杀人,劣迹斑斑,此等罪责,实在是天理难容。”

最荒谬的是她看了眼纪愉。

纪愉摆平这件事只用了一句很简单的话,“可自长公主和亲后,已非我朝帝姬,是信国鸣岐皇帝中宫,太常皇帝养母,信国文圣皇太后。信国皇帝不通中州文字,却以长公主尊号为帝号,可见养母女之间恩情颇深,且不论两国交兵,生灵涂炭,如今信国强而我国弱,太常皇帝本就虎视眈眈,百万铁骑蓄势待发,若处罚长公主,如信国借此为由,兴兵南下,又当如何。”她说,“不如这般,谁奏请严惩长公主,来日谁掌兵挂帅。”

她其实看得明白,无法掌控河套牧场与华北平原的朝代,注定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寡民,因此,陈国声称中原正统,实则只是声称,加之祖皇帝得国不正,从兴国之日始,为粉饰自己乃正统,大兴礼学,以至文臣把持朝政,误国祸民,日日夜夜揪着礼数不放,满嘴胡言乱语,到了关键时刻,又全是缩头乌龟。

自古文武相轻,纪家历代从军,她确实也有点发自内心地看不上这些人。

要惩处长公主时,这群男人咬牙切齿,各个目眦欲裂。

现在,又一片静悄悄,落针可闻。

一般这些矬子男人里也就郑棠是一个有种的男人,这个人也懂点兵法,说不准激将之下真的敢挂帅,只是郑棠对这件事的态度从上朝伊始就定论为:“陆氏全族都是代罪之身,只是陛下宽仁,不忍株连,而罪臣论律本应株连九族,臣不能说长公主有功,但也无过。”

虽然郑棠还是说,“倒不必说这些母女情深的戏码,太常皇帝应当只是不识字,又必须用个年号而已。只是论法理,此人为罪臣,本应处死,长公主无罪罢了。”

在她和郑棠这个娘娘腔的戏子针尖对麦芒之时,纪鸯闯了进来,“官家,”她叩首祈请,“我母亲本就死的可怜,一尸两命,如今大姨母将母亲骸骨摆放于家中,我路过,经过,抬眼,落眼,都是我死去的母亲,和死在我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弟妹。”她失声哭道,“那个孩子的头,活生生的嵌进了我母亲的骨,我母亲的骨,满是裂纹。”

“请株陆氏九族,请奉我母入土为安,陛下。”纪鸯哭的可怜。

结果郑棠那个嘴贱的男人非要来一句,“纪大人怎么看?”他冷嘲热讽道,“可是要逆了堂堂信国文圣皇太后心意?要是信国挥师,纪大人将门虎女,可是要挂帅?”

郑棠觉得她今天真倒霉。

她只是看不惯纪正仪,她与纪正仪常年互相排挤,这是她们唇枪舌战的常态。

可陆柔嘉被太妃娘娘赐姓了纪。

陆柔嘉这个姑娘直接就蹦起来,“那好啊我要北伐。”

纪愉有时拿郑棠没辙。

郑棠是本性嘴贱,不分敌我,要是他是那种老学究,她早就能把郑棠气死。

郑棠是一个路过狗都得听两句风凉话的贱男人。

“你觉得这些苟且贪生怕死的畏缩男人,敢随你一起北伐吗?人家钱还没捞够,各个吃的肠满肚圆,拿不起刀剑,还忙着结党钻营,斗争不休,打仗,他们是万万不敢的,就敢说说长公主的不是,一说长公主如今是漠北的太后,吓得全都尿了裤子,”郑棠讽刺道,“没听过一句话么,遣妾一身安天下,但凡有点血性有点种,当日也不必遣嫁太常长公主,就也不会今日在此议此事了。”

郑棠知道自己有嘴贱的坏毛病,只是本性难改。

她只想阴阳纪鸯头脑一热,不顾后果,只是纪鸯一激之下,脱口而出她想计划做的事。

“当年杨夫人就曾组过女子军,男的不行那还有女人。”纪鸯说。

“杨夫人被一群佞臣诬陷逼杀,侥幸逃得性命,不得不叛逃出关,自此不知所终。”郑棠决计不能让纪鸯出面组军,“听闻实际上尸骨无存。纪大臣应当晓得,听闻纪大人祖父深涉其中,如毒蛇一般首鼠两端,奸猾恶毒,以业师身份,罔顾杨夫人信任,抢夺军功,蒙骗圣上,害的杨夫人与麾下诸将,惨死他乡,此先例在前,敢问你,你又如何组军?你如今可过继回了纪府,姓纪,你祖父能做出来的事,在外人眼中,你可能也做得出来,怎么去说服别人相信你?”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能瞒多久,若举大计,她总不能坐上金銮殿,还要假装自己是个男人。

迟早她与卫氏将有一战。

能簇拥女子的,只有女子。

朝中男子,决计不会允许陈国存在两支娘子军——一支其实也容不下,只是如今信国大兵压境,他们容不得也得容下一支,以备日后让这些女子为他们抛头洒血,而他们待得胜之日出来冒领军功。

一旦这支军队为卫氏所掌,那便是卫氏对这些女子有恩,那她要举事,这支军队怎会与她齐心?

卫清歌拿起茶盏,沉默不语。

纪愉垂眼看着地,心想,今天有没有人来参郑棠一本,让这个贱人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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