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喜欢舒适松软的被褥,这让娜娜在把自己摔进床里的时候发出了欢快地叫唤。
她可能是属猫的,就喜欢暖烘烘的地方,茉奇雅家里窗下有个炕,冬天可以在里面烧炭,她最喜欢坐在那里,跟其他伙伴们吃些茶点,说说笑笑。
这也是她时常在茉奇雅家里出没的原因,无论当值与否。
阿娘的生存没有任何的享受,也担忧安逸的环境会让她变得性情软弱,她们家的床是硬硬的板,没有过多的家具,就连书都是摞在桌案上的,因此她喜欢去伙伴家呆着。
“真的好舒服。”她枕着手臂,看敖登教琪琪格那个小笨蛋。
起初,她以为很多事女孩子都是无师自通的,就像她一样,她小时候就会无意识的做一些动作,来安慰被暴跳如雷的阿娘怒骂后的自己,但后来她遇到了茉奇雅和琪琪格,才知道有的女孩子就是笨,只能靠别人教。
“不是那里!”敖登就差亲自上手了,不过她也扇了琪琪格的后脑勺。“傻瓜。”
琪琪格撅着嘴,把身子扭过去,“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敖登躺倒了,“好累。”
“为什么一定要……聚在一起?”茉奇雅小声的问。
“不然呢?”敖登爬起来,“如果两个人一起,那岂不是很奇怪,弄得和男女欢愉似的。”
“但……”茉奇雅乖乖的侧躺着,她喜欢呆在暗处的角落藏起来,比如现在,娜娜发现茉奇雅正躲在她的身后,视线攀着她的肩,越过她,才能看到敖登,可能这会让茉奇雅觉得安全,毕竟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小家伙。
茉奇雅最后也没说出来自己想说什么,“算了。”
“其实,”敖登盘腿坐着,很像打坐的和尚,“我要是知道你受伤了,还这么严重,我就当没收到你的信,金墨那个姨姨对我还是蛮不错的。”
“药铺里没人卖后悔药。”茉奇雅笑起来。“其实我还好,我就是一直都很娇气。可能换到你身上,就是小事情了。”
敖登趴过来,她抬着茉奇雅的下巴,摇着脑袋,“脸这么白,你要是死了,我去投降还来得及吗?”
“可能大妃会揍你。”娜娜说,她思考了一下,“不,多半会先被你气笑了。”
敖登唉声叹气的。
“我要珍惜我的好日子。”娜娜伸着懒腰,“我要每天喝热乎的粥,睡舒服的床。”她想了下行程,发出惨叫,“我讨厌出门,我更讨厌打仗,我不喜欢冷冰冰的馒头,”她算算自己每个月份小日子的时间,叫的更凄惨了,“更讨厌在来经的时候扛着我的刀出去蹦跶。”
可是行军作战又不迁就她的小日子。
小日子的时候她喜欢在家里用火把换洗里的棉花烘烤热乎,换完缩在厚被子里看戏文或者发呆,再使唤阿娘或者茉奇雅煮点热汤。
如果打仗的话,只有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和肉干,虽然小日子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迁就一下,让来经的小姐妹生火煮一小罐红糖水,但红糖是从甜菜里熬出来的,又甜又苦,一点都不好喝。
“我喜欢躺着睡觉。”她打了个哈欠,“唠嗑,玩。”
这时茉奇雅戳戳她的背,问,“娜娜,如果你有机会能过每天除了睡就是玩的舒适生活,你会不会后悔?”
娜娜知道茉奇雅指的是什么。
“不要。”她说,“你以为世子嫔是那么好当的?除了吃就是玩,你对后宫女眷的日子有什么错误理解吗?”她爬起来,抓住茉奇雅,俯身下来在茉奇雅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和茉奇雅抱在一起,“要生小孩的,还要和活计很烂的东哥晚上睡在一起,傻瓜蛋,我宁肯去啃凉馒头,我最讨厌被人管了,我喜欢自由自在。”
“说起东哥。”敖登也凑过来,在枕头上躺下,“很烂是有多烂啊。”
她凑到敖登耳边,压低声,“就是没感觉啊,你想肯定没感觉,小孩就是从那里生出来的,这要是有感觉那不得痛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就一开始有点痛,之后,什么都没有,他还一直问我,说你开心么,我说你要不再挺一会儿,他说不行了他挺不住了。然后就没了。”
这时茉奇雅亲亲她的下颌,很罕见的示意她躺下来。
她就跟茉奇雅换了下位置。
茉奇雅一直是个很害羞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扭捏,换上来也是趴下来,把脸藏起,半天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子要不要?”娜娜想还是她善解人意些吧,于是她把被子拎起来,把茉奇雅圈住。“好啦,这下谁都看不见你了,我们躲起来呀。”
茉奇雅摇摇头,她直起身,把被子拨开,用右手臂压住她,“娜娜。”
她穿着的是纱质的睡袍,灯火明暗间身形轮廓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体态轻盈而腰身又窈窕,长发像黑绸般的垂下,盖在手臂上。
“要不要抱抱?”娜娜掰过茉奇雅的下颌,亲亲侧脸,掐住她的腰。“抱抱你呀,会很舒服的。”
只是别扭的女孩都很胆小。
她多少还知道茉奇雅什么个性情,但敖登只了解茉奇雅比较表面的那一面。
她会耐心哄着,结果敖登唰得一下迎上来,勾住茉奇雅颈子拉到怀里亲了一口。
茉奇雅瞬间翻下来,躲到她背后。
“你怎么回事啊。”敖登目瞪口呆。
“她就这样。”娜娜把被子拽起来,丢过去,“是奇怪的小茉。”她数落敖登,“你把她吓跑了。”
“我只是觉得,”云菩缩到被子里,盖住自己的半张脸,“你还是个小姑娘,我是在欺负你。”
她心里很乱。
于情爱上,她一直都是一个比较阴暗的人。
远嫁前大妃给娜娜办了成年礼,那天她能走出那一步的原因是娜娜的哄骗,那晚娜娜把她哄到花厅,迁就她避开了其他的伙伴,那是娜娜和东哥的较劲,她不介意推波助澜,她阴暗,但娜娜那天眼睛里有着很多的不服气与独占欲,她认为她们扯平。
而现在娜娜只是想要些愉悦,是风雨欲来前晴好日子里的开心。
她看着娜娜,又想起那个深宫妇人。
娜娜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这无所谓,因为东之东的习俗是不养儿子,年满十三能谋生后就会被家里赶走。
可娜娜偏偏又和东哥生了一个小女儿。
娜娜没有那么强的权力欲,但她为了女儿,不得不争,尤其是在她赐死东哥之后。
其实娜娜知道她很别扭,也很古怪,偶尔想叫她一起玩也会耐着性子等她完成心里的挣扎。
但那天娜娜请她吃饭,非常直白,谈的是一场交易。
现在娜娜会扳着她的脸,为她的别扭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没有迁就,大声地指责,“是不是你娘教了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那些脏东西都忘掉,中州人恨女人,我太奶奶说,她们在中州的时候,来月事连棉花都没得用,家里只给她们用些草木灰,他们只是见不得女孩子好,也见不得女孩子那么开心,所以才这个那个。”
“就是你阿娘有问题,不要这么扭捏,女孩子每个月来经就已经很苦了,我们要对自己好。”娜娜松开她。
然后娜娜去找敖登了。
而沉默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宽容,她不想,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娜娜,但这不意味着她要选择旁观。
“我要去算一算钱。”她穿上鞋,想叫琪琪格一起走。
但敖登招呼了琪琪格一起,“过来呀,我请你。”
琪琪格这下陷入了踌躇。
“去吧。”她掩上门离开了。
母亲很早就和衣躺下,睡了或是假寐不清楚,反正晚饭是没吃。
萨日朗会出于同情母亲的心态,帮忙盯一下她母亲,但也会躲到屋子里离母亲最远的方位,似乎在她记事之前母亲也疯过一段时间,给萨日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见她推门进来,萨日朗颇为意有所指地说,“她哭了会儿,累了就睡了。”
“我没生病或受伤的话,你不会留下来,”云菩坐下,她倒了两杯奶茶,凉了的奶茶其实不怎么好喝,有点腥,“你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每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都会被内心拷问,有时,只差推一把,从中豁免,就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如若你挑拨离间的话,会让我瞧不起你。”萨日朗倒是没拒绝那杯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