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确实忠诚又耿直的地想上前阻拦,却被次妃大声呵斥道:“滚。”
茉奇雅扑过去冷脸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我是你们主上还是她是?”
但这事不能怨近卫,就算换娜娜,娜娜也得摸着良心,她宁可挨茉奇雅辱骂,也不想掺和茉奇雅母女间的事情。
首先,次妃娘娘至少疯了一半,不可能听语言劝阻,其次,动手硬拦的下场只会是里外不是人。
“如有下次,杖毙。”茉奇雅看起来也是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扔了两句狠话骑马追出去了。
次妃娘娘被拦在城门下,她执意要出城。
“让她去。”茉奇雅也拿她这个娘没办法。
“去了就死心了。”茉奇雅摇摇头,又忽然点了一队人,“跟上去,盯着她。”
“我,我也来了。”娜娜呛了风,打了个嗝。
“娜娜,”云菩勒马,她转过身,思索片刻后跟了出去,“她会不会是装疯。”
“比如?”娜娜是跑来的,累得不行,喊她站住,按着她的手翻身上马,和她挤一挤。“往前一点。”
“比如偷点布防图。”
“你有那种东西吗?你不都是早饭时瞎琢磨的么。”
“比如兵阵沙盘,比如平时投石机放在哪里,比如死囚营,比如刀阵,比如……”云菩想着,她其实对母亲一直都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她一直装疯,就为了逮到一个机会,偷一辆投石机,回家。”
娜娜搂着她,脑袋枕在她背上,“醒一醒。”
“说不准她是兵家奇才,”云菩沮丧地垂着脑袋,“这次终于有机会跑了,回陈国要带兵出来打我们。我终有一日,要和她阵前兵刃相对。”
“你娘,就是疯了。”娜娜指给她看。“别做梦了。”
“我看到了。”她把娜娜的手臂打开。
母亲跑的头发都散了,跌跪在城外护城河的边缘,直勾勾地望着雁城。
雁城曾是秦长城的一部分,屡代加厚,城墙看起来是黑色的,与夜空融为一体,只留陈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
今天是初二,天空只有一牙月。
“阿娘。”云菩从马上下来,她解开外衣,披在母亲身上,央求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母亲却不肯,说,“我要回我家,那不是我家。”她很固执地盯着对面的城楼,说,“她不是说,不是说会来接应的吗?”
“不会的。”云菩说,“不会来的,你醒醒。要是愿意把你接走,让你回去,就……”
她不得不将所有的话咽回去。
这会儿她搞懂了,母亲说的回新郑不是小住,也不是探亲访友,是奉归。
但始终母亲都是被允许探亲小住,而非奉还。
“阿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
母亲使劲儿地把她推开,疯癫似的说,“会的,会来的。”说完,嚎啕大哭,“我不要把你生下来,我们一起去死,我才该难产死了。”
她叫娜娜回去睡觉,至于她自己,只好陪着母亲发疯,因为她担心母亲一个神志不清冲过护城河的界线,被雁城的守卫射死在城下。
就这么拉扯到了天边微亮。
母亲的病在清晨时会好一些,这会儿找回了理智,握着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好冰。”母亲站起来,像回魂了一般,挨挨她的脸颊,又把披在身上的外衣还给她,把她裹住。
“我们走吧。”云菩打了个喷嚏,她又开始流鼻涕。
“回去给你煮点姜汤喝。”母亲牵着她的手,翻了翻衣服,没找到手帕或者草纸一类的东西,想拿袖子一角帮她擦擦鼻涕,被她躲开了。
“我回去找点纸。”云菩仰着头,吸吸鼻涕。
这会儿母亲也掩着脸,憋回了一个喷嚏,说话时有了鼻音,“我好像也伤风了。”
“没事,”云菩牵着小松花,“我每次伤风感冒都会流鼻涕,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就会好很多。”
刚到城门下,她叫母亲先回家,“我要去擤鼻涕。”
“要冻住了,快结冰了。”她捂着鼻子说。
“邋遢鬼。”母亲摇着头,“那我先去买点吃的,回去先吃早饭吧。”
她从守将那里弄到了一沓草纸,站在城下找个背风也背人的地方擦鼻涕。
终于,她舒畅了,又能呼吸了。
就在此刻,忽然她听见女子声音很凄厉的一声大喊,“姐——”
“关门。”云菩走上城楼。
她躲在城楼角盾之后,往下望着。
四长公主没戴帷帽,她散着长发,穿了件灰色的裙子,很谨慎地保持着和召城城楼的距离,但沿护城河上下游徘徊。
晨光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四姨放弃了寻找,策马回了雁城。
低头穿过城门时,云菩莫名觉得四长公主的身影透着沮丧和失望,没有任何的庆幸与松了一口气的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