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忍受赵廉的冷暴力与偶尔的热暴力,几日下来,刘玥辛的身形便消瘦了一圈。
原本自持穿越者的身份,看这个时代之人总是带着一种高傲的优越感,如今傲气被磨去,眼底倒是多了几分阴郁。
那是曾经顺风顺水的刘玥辛不会有的情绪。
他动了动嘴,略带嘶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夫君没听说吗?村子里都传遍了,爹娘做了亏心事,被赵无晟他娘缠上了呢!”
托几个藏不住事的妇人哥儿的福,早晨在河边那位婶子的说辞不过半天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只能说赵大海夫妻干的事太不是人,整个青山村,有大半的人都认同了赵无晟亲娘回来报仇的说法。
这也是为何今日赵大海夫妇倒地后,村民们犹豫不决,不敢轻易上前动他们的原因。
他们怕接触了两人被赵无晟的娘给惦记上。
最后还是赵家本家的一个老实汉子和媳妇帮忙把两人背了回来。
刘玥辛自己就是异世而来,对于此事竟也信了几分,看着床上短短两日便不成人形的赵大海夫妻,心里难得生出了畅快的情绪来。
两个老家伙,活该。
“贱人!你胡说什么?”赵廉却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说法。
眉峰紧蹙,冷眼怒视着刘玥辛,“无知的蠢货,分明是你懒惰成性,不理家事,爹娘劳累过度才会成了如今这模样,与赵无晟那早死的娘有何干系?”
“休要妖言惑众。”
但从他微微颤抖握成拳的手可以看出,他并非看上去那么坚定。
短短两日,爹娘便像失去了精气一般,可不正是话本子中描述的鬼怪缠身的症状如出一辙?
赵大海夫妻苛待了赵无晟,赵廉幼时也没少干亏心之事。
看着两人如今的模样,赵廉无法想象自己也沦落至此的模样,便只能安慰自己,是村人愚昧,世间并无鬼神之事。
刘玥辛低着头,脸色漠然,既然某人愿意自欺欺人,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万一惹怒了这伪君子,惹来一顿毒打,遭殃的还是自己。
厌恶的看了眼失去了往日神气、像根木头一样的夫郎,赵廉的视线重新放回爹娘身上,片刻,皱着眉问,“林大夫真的说他看不出来爹娘得了什么病?”
“是啊。”刘玥辛敷衍地应了一声。
赵廉的眉头皱得更紧,“你那里可还有银子?”
赵家在青山村算不上贫困之家,但也不富庶,为了供赵廉读书,这些年下来,家底一点点变薄。
赵廉身上倒是有钱,但那是黄招娣拿给他充脸面的,只有区区半两。
不足以支付医治赵大海夫妻的药费。
赵廉又不知黄招娣平日藏取银子的地方,一时间羞愤不已,只能寄希望于曾经挣过钱的刘玥辛。
真是好大的脸!
刘玥辛心中嘲讽。
时至今日,他已将赵廉虚伪贪婪的本性看透。
无奈深陷狼窝,受限于这个世界身份户籍,无法逃离。
“我有没有钱,夫君不知道吗?”刘玥辛终是没忍住心里的怨气,阴阳怪气道,“夫君莫不是忘了你屋子里如今的那一方砚台是从何而来?”
赵廉神色一滞,那砚台……是用他从刘玥辛这搜去的二两银子买的,为他在同窗那挣回了一次脸面。
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身为刘玥辛的夫君,一家之主,花夫郎的银钱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刘玥辛拿不出银子,赵廉也不能拿他如何。
自诩饱读圣贤书的他做不出翻箱倒柜搜刮夫郎财物的事。
但这不影响他翻箱倒柜找黄招娣藏起来的银钱。
他也是为了给爹娘治病才不得已而为之,与君子不相悖。
村子里妇人们藏钱的手段都不算高明,衣柜、墙角、床下……总归逃不出那几个地方。
赵廉和刘玥辛翻了约莫一刻钟就找到了黄招娣藏起来的银子,一个边角磨损得厉害的木盒子,盖子打开,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两锭五两的银子,剩下的都是碎银子和铜板。
不清楚给爹娘看病要花多少钱,赵廉索性将银子全都带在了身上,去借了牛车,拉着人往镇上赶。
赵大海夫妇对赵无晟极尽苛待,对赵廉这个儿子却是百般宠溺的,赵廉无法做到放任他们重病不管。
即便这个“重病”是不是病还有待商榷。
私心里,赵廉希望爹娘是真的意外染病才变成现在这模样,而非牵扯上了鬼神之事。
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铺洒在街道上,映得人面色显得柔和了几分,但满心烦杂的人是无法共情这一刻的美景的。
简陋的牛车在医馆前匆匆停下,刘玥辛不情不愿地进门请了人出来帮忙把赵大海夫妇抬进去。
在等结果期间,赵廉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烦躁,惊惧,在他胸腔里震荡,随时都可能破膛而出,赵廉实在无法冷静下来。
坐在床边的大夫头发有些花白,一双眼睛中透着沉稳与包容,是能让患者感到安心的模样。
诊断的结果很快出来。
“癔症?!”赵廉只觉得荒唐,满脸写着不信,“大夫,你确定?我爹娘怎么可能莫名得了癔症,还是二人同时得病?”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让赵廉怎么相信?
大夫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他见多了这样的病人亲友,“你若是不信,可另寻医者为他们诊断一二。”
他说的坦荡,赵廉不信也得信,何况,眼前的朱大夫就是镇上医馆医术最高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