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想法乍一落地,他的手底下便出现了诡异的血色,像墨水溶解在无色的水面,构成了毫无规律的形状。神婆示意他拿开手,皱着眉头仔细琢磨半天,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他的命运。
背叛、陨落......最后是神婆犹犹豫豫的问号。
付焓默眨眨眼:“婆婆,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命运不可观。”神婆在另一张纸上潦草地写道,“这是我主篡改后的命运,祂要求我告知你,希望你能努力规避。”
“哦。”付焓默不太在意这些命运的神神鬼鬼,他想的是另一件事,“我还想问的是,我们可否安然抵达明日?”
神婆手指停滞了一瞬,随即缓慢落笔:“一次沉眠即可抵达明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您应当也知晓我想要的是什么。”付焓默微微开口,感觉自己的牙齿有些莫名的酸,“我想要可控的明日。”
神婆摇了摇头,不再作出回应。
付焓默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去,却神婆按住了手。
神婆敲了敲桌面,重新抽出一张纸,在黑暗中不知捣鼓了什么,转身递回来一个散发着香精味的纸包。
“这个有助于温养你的灵魂。你的魂魄受损严重,若不修补,很可能直接消散于世间。”
神婆严肃地写道:“会对你的容貌产生一些副作用,不过对普通人来说无关紧要。”
神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缓缓补充:“你可能不太普通。”
“什么意思?”付焓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明所以。
“在你的灵魂强大后,身体便会按照灵魂的特征进行适当调整。”
“什......”
付焓默突然意识到什么,朝自己的脸颊边摸去,果然摸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痕迹。
“好吧,谢谢。”
付焓默站起身,犹豫地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戴上卫衣的帽子,把两根绳子狠狠拉紧,在下巴上打了个随意的蝴蝶结。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帘子。
宫溯宁依旧坐在软垫上发呆,但卓黎已经离开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离宫溯宁几米远的位置坐下,希望神婆赶紧把宫溯宁叫进去。
“阿焓?怎么样,她跟你说了......你怎么把帽子戴上了,不热吗?”
宫溯宁自觉地挤过来,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很冷吗?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我没事,你快去吧。”付焓默轻轻推了推宫溯宁,顺手把帽檐拉得更低,“我没有问出那个道具的下落,你可以再试试。”
“不用担心,我已经有计划了。”宫溯宁站起身,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付焓默身上,“你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去找道具,好吗?”
像是知道对方在担忧什么,宫溯宁又补充一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付焓默点点头,目送宫溯宁进入那个帘子,突然紧张地呼吸几下,攥紧了宫溯宁外套的衣袖,把自己深深裹进熟悉的温度中。
早已被深埋的记忆随着熟悉的动作被唤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抛弃的雪夜。
“长鳞片的怪物......”
“畸形儿......”
玻璃杯在额顶破碎,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只能缩成一团,努力护住自己丑陋的身体。
没有其他人会喜欢他,所以他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自己。但爱自己注定是一个谎言,当他拥有一定经济实力后,他第一时间选择抛弃那些畸变的地方,利用近乎完美的现代医学切割掉那些生扎于皮肤深处的鳞片,替换掉那双诡异的眼睛,舍弃另外一根多余的器官......
但现在,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个能够拥有爱的正常人类时,这些噩梦又卷土重来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很难说清自己是恐惧还是迷惘。他并不怨恨神婆的自作主张,比起外貌,灵魂自然是更重要的东西。
要是宫溯宁不喜欢,那也正常,毕竟他也很难想象有人会喜欢畸形的蛇人。鸟儿本该向往光与热,而阴冷的蛇只会呆在暗处,以狩猎者的姿态将鸟儿绞死于怀中。
想到这里,付焓默释然地笑笑。他起身站在房间里的镜前,轻轻取下那逃避的兜帽,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
青灰色的鳞片斑驳散布在他的脖颈,脸颊和额顶,瞳孔呈现出变温动物的冰冷。基础面容虽然不变,但整张脸在这些非人特征的妆点下显得异常妖艳。凌乱的发丝覆盖了部分异变,让它们变得不那么可怖。
他抬起手,轻轻取下有些碍事的眼镜,霎那间,世界又变得浑浊不堪。
如果宫溯宁不喜欢这张脸......
他就用剑捅穿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