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焓默翻过栅栏,四处张望。
安全。
他打了个手势,很快,另一个人影背着被打晕的村长从围栏上跳过来,轻盈落地。
“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她?”白歆有些气喘,“我以为你已经排除了她的嫌疑。”
“我是在保证她的安全。”付焓默理直气壮地说,“你能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白歆摇摇头,忧愁地回答:“对于NPC,我通常用完就扔。谁知道她和永夜有什么关系?”
“至少现在她站在我们这边。她身上还有未完全挖掘的情报,在知晓这些情报之前,我们必须保证她不被那所谓的神明灭口。”
付焓默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村口走去。
那些仿佛被洗脑的村民恢复了平静,静默地站在树下,如同一群黑色的雕塑。地上洒满了黄色的纸钱,付焓默偷偷捡起一张,余光瞥视着那些村民。
很好,看来触碰这些纸钱并不会招惹杀身之祸。
他定了定神,仔细观察着这纸钱上的纹路。他刚刚便发现这些纸钱的材质不对劲,摸上去不像是纸,更像是某种被晒干的树叶。他想起之前正常时期的满地黄叶,怀疑这也是祭祀仪典的产物。
“好熟悉......”白歆也捡了一片仔细瞧着,不由皱起眉头。
“你见过?”
“应该是,但我忘记是在哪里见过。”
“再想想?”付焓默提示着,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是在永夜的资料上?还是进入侵蚀泡以后?奇怪,我怎么也觉得有些眼熟。”
白歆仔细想了一会儿,最终抱歉地回答:“忘了。”
付焓默看着那些隐藏在纹理之下的复杂图案,突然感觉到一种眩晕感。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哭声。这哭声听上去熟悉又陌生,让他一时间恍惚起来。
“别走......不要......抛下我......”
他闭上眼睛狠狠摇了摇头,把那片纸钱甩到一边。
“这里不可久待,这些纹理也会造成一定的精神污染。”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自己从那种诡异的状态拉回来。他转过头,突然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他。
“回来吧......”
一瞬间,脑子仿佛遭受了重创,昏昏沉沉。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手心触碰到滚烫的皮肤。
他这是......
他又隐约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促使他忍不住迈步朝着香气的源头走去。刚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而诱惑他的香气来源于路的尽头。
他抬起头,眼前是那座祠堂。他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这座建筑,但此时此刻,这座祠堂失去远观的诡异感,变得静谧而神圣。他喉结滚了滚,向着祠堂的大门一步步挪去。脚上好像灌了沉重的铅,他迈不动,却依旧执拗地将自己拖行,仿佛那里面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攀住了祠堂高高的门槛,手指紧紧抠住那块冰凉的石头。手臂支撑自己努力向上攀移,口鼻中灌满了锈蚀的铁味。他猛一低头,看见光洁的地面上出现了属于自己的点滴血迹,将那青砖一点一点浸成血红。
“呼......呵......”
他努力呼吸,直到上半身终于跨越那道门,抬头望去,慈悲的神正低头望着他,嘴角勾勒出悲悯的微笑。
“你来见我了。”神说。
于是他被那双冰凉的手拉起,整个人依偎在神明的怀中。神轻轻捂住他的眼,因此他也没能看到神像边挂了一排的尸体。
白歆、徐哥,还有一整个商队的人,他们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虚空,皮囊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但神只是挥了挥手,那些遗骸便随风散去,像是火焰燃尽的灰。
神轻轻亲吻祂唯一的信徒,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唇。他在那个冰凉的怀中微微颤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随着那些滴落在地面的血液迅速流逝。他张开嘴,与他的神明无声地接吻,自己的温度顺着唇齿缓缓传向对方,但他没有挣扎,只是任由着神明将他摆上供桌,瓜果和香烛滚落一地。
汗水和烛泪染在一起,他仰着脖颈,失神地看着头顶的神像。神像空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五官,他认出了那个人,想要叫叫对方的名字,声音却被突如其来的战栗碾碎,最终混合成一声残破的呻吟。
“嗯......宁......”
“我在。”
神明欺身上前,啄去那些泪痕。祂低头注视着陷入濒死欢愉的信徒,神情淡漠而悲凉。而信徒只能承受这一切,手臂攀上神明的脖颈,指尖落在祂完全对称的耳羽上。
尖刀刺入胸膛,信徒喷出一口灼热的血,血珠四散在神明洁净的白衣上。但他知道神明不会怪罪被宠幸的信徒,于是他仰起头,在神明的脸上落下一个羽毛般轻盈的吻,让那失去表情的脸染上独属于爱人自己的颜色。
指尖轻轻一动,信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夺走了神明心爱的羽毛。自此,神明不再是神明,而信徒......
也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