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相信你们清白,”南乔萝缓缓道:“别人未必相信。”
“相信什么?”不知何时,雪霁走到两人身旁,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却已无力再哭:“南大哥,阿母最后对你说了什么?”
南乔木慢慢转身,看着雪霁一字字道:“雪霁,你的阿父,桑朱,是朱吉勒。”
南乔萝这次真的大惊,失声道:“左贤王?”
“对,左贤王,那个率西戎诸部大肆劫掠、火烧西京、掳走天子与太孙的朱吉勒。”南乔木惨笑:“但凡是个汉人,但凡还有一丝血性,都不会娶朱吉勒的女儿为妻。”
“阿父,”雪霁傻傻听着,无法将南乔木所说转为有意义的话:“怎会是左贤王?”
“唯一会巨弓术的西戎人,只有左贤王,我先前早有怀疑,只是未有确证不能说罢了,但你阿母说歌玛是仇人,那就对的上了。”南乔木说着世上最残酷的话,击碎雪霁最后的幻想:“雪霁,你是朱吉勒之女儿,我是南怀风之子,永不能为夫妻。我们的婚事本就是无奈之举,没有父母之言不合礼数,做不得数。”
“南大哥,你在说什么?”阿母过世,南大哥又说永不能为夫妻?接连打击令雪霁头晕目眩,心口一阵剧痛,她抬手捂上心口,菱唇颤抖:“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啊,我们发过誓啊,两不疑永不离。”
“是我背弃誓言,我来应誓,与你无关。”南乔木深深、深深地看了雪霁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雪霁扑上去抱住南乔木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南大哥,别走!”
“我对阿母发过誓不能嫁给你,我不违誓,你也不许违背誓言!”幽如碧湖的眼中泛起血丝,雪霁拼命嘶喊:“南大哥,我想好了,安葬阿母后我们不做夫妻,但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女儿叫南雪儿子叫南霁,这些都不变!”
万没料到雪霁竟作此想!南乔木一颤,身体变得僵硬,几次深呼吸之后,才看向南乔萝:“阿姊,望夫人去世雪霁受刺激太大,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请阿姊照顾好她,什么都不必说,我与她死生不复见。”
一根根掰开雪霁手指,南乔木将雪霁推向南乔萝,决绝而去。
南乔萝紧紧抱住雪霁,任呼唤“南大哥”的声音撕裂庭院寂静,丝毫不能挽留南乔木的脚步。
“雪霁,雪霁,”南乔萝不断安抚:“先安葬母亲要紧,小木头会回心转意的!”嘴角微翘,南乔萝在雪霁耳边轻轻道:“等小木头消了这股别扭劲儿,我会帮你问,问出望夫人真正的遗言……”
来自大齐的密信又一次到了萧建德手上。
“索要长乐王府上西戎女奴。”萧建德看着密信,眉头紧皱:“齐长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疑惑不解时,恰好长乐王入宫求见。萧颂双目含泪,禀告从西戎带回的残疾女奴正是萧如雅:“……皇兄,小雅命苦,流落在外生下雪霁,如今她在我府上,好不容易团聚却恐时日无多。”
“是小雅?!”萧建德恍然:齐长宁必是探得萧如雅身份才索要她,倏地起身:“摆驾,去长乐王府。”
御驾微行至长乐王府,萧建德随萧颂到院中,却见屋门紧闭里面传出水声,只有南乔萝守在屋外。
“参见陛下,参见长乐王。”南乔萝行过礼,禀道:“望夫人已仙逝,雪霁伤心之极,坚持所有仪式亲手完成,正为阿母清洗准备入殓。”
萧建德面露哀戚之色,萧颂径直走进屋内,大放悲声。
“南女御,随朕来。”萧建德转身走向庭院,远离屋中两人:“将雅公主所言所行,事无巨细与朕道来。”
“诺。”南乔萝隐去南乔木与雪霁为兄妹的不实之言,着重诉说萧如雅要雪霁杀歌玛为父报仇之事。
小雅丝毫未提宝藏,是朱吉勒瞒着小雅,还是小雅已经告诉过她女儿?齐长宁已取济罗半岛,北齐实力大增,小雅已死,若小雅的女儿并不知道宝藏何在,送她和亲也无不可,只是在此之前须得确定她是否知道宝藏下落……
萧建德沉吟片刻,向南乔萝道:“长乐王说,你阿弟已与雅公主的女儿成婚?”
“妾该死,斗胆揣测圣意,以为陛下并不想送雪霁和亲。”南乔萝跪下,匍匐在地不断叩首:“阿弟与雪霁的婚事不过堵人口实,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二人亦未圆房。”
“南女御虽想替朕分忧,却会错了朕意。朕不会向齐长宁俯首称臣,但为黎民百姓不受战火之殃,遣送公主和亲乃是大义。”萧建德和缓神色,道:“既然雪霁并未与令弟成婚,她又是小雅的女儿,朕若将她封为公主和亲,令弟可愿意?”
南乔萝顿了片刻,抬起头道:“当年雅公主深明大义,愿意舍弃己身嫁与齐桓和亲,只因家父力阻才未成行。”
“雪霁有雅公主之风,宅心仁厚忧国恤民;南乔木却无家父力抗北齐之能,他愿不愿意都与大局无碍。”
“妾妄揣圣意在先,现愿将功赎罪为陛下分忧,说服雪霁、南乔木二人,舍一女子之身和亲安邦。”
“南女御体恤圣意,朕甚欣慰。”萧建德悠悠道:“朕观《雪牡丹图》,雪霁容貌不逊小雅,堪称‘天下第一美人’。”
“有此绝色容颜,为国为民,小雅之女不能止于和亲。”
“南女御,朕要你想办法说服雪霁,让她想方设法获取齐长宁宠爱,使齐长宁沉迷于她的美色柔情,进而荒废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