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按住琴弦,取下幂蓠:“七姑,燃灯。”
陶七姑点燃铜灯,满室明亮,少女赫然发现陶七姑满面肿胀,道道被挠出的青紫痕迹在往外渗水,面目全非再不住手就要把脸挠烂。
“七姑!”少女扑过去抓住陶七姑还要抓脸的手:“你的脸,千万别碰脸!”
陶七姑脸上痛痒难耐,控制不住想要抓挠,甩开少女道:“你别管我,快去窗前露面。”说着又上手抓脸。
少女紧紧捉住陶七姑的手:“不行,不能再抓了!”
陶七姑疼痒难耐,推开少女喊道:“受不了了,我要抓脸!”
灯火映照室内,楼外众人没等到“雪牡丹”露面答谢,却见两名少女的身影纠缠扭打,忽而打翻铜灯,小楼重新归于黑暗。
呼唤“雪牡丹”的声音渐渐停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楼内发生何事。
在观景楼中应酬的义孊见此场景,立刻告退,急往小楼。
媚香楼行首正得意间,忽有心腹奔来低声禀告:“行首,那两个看守和之前派去查看的两人都不见了,东西也不见了!”
“什么?!”媚香楼行首脸色瞬间苍白,飞速吩咐:“先守住各个出口,别让任何人离开媚香楼。我会拖延时间,你们全力找出那四个人,让他们辨认偷盗之人!快去!”
心腹领命而去,媚香楼行首奔向小楼,在楼前拦下义孊等人,皮笑肉不笑道:“楼内已熄灯,女乐献艺答谢算是结束。马上要请各位客人打赏选出花魁,义孊不在观景楼中招待贵客,跑来这里作甚?”
义孊心知是媚香楼暗下手段设计了义妹,但章台女闾彼此使绊子再正常不过,输的一方若闹到明面上,只会徒惹笑柄并不能讨回公道。
义孊强忍怒火,维持着风度笑道:“行首说笑了。媚香楼为琼花阁准备的小楼舒适周到,只是没多准备几座铜灯,打翻一座便全楼皆黑。楼上不知出了什么事,‘雪牡丹’一时失手打翻铜灯,绝非要扫诸位贵客的兴。还请行首让我上楼查看‘雪牡丹’情况,再让她露面答谢诸位贵客。”
义孊说完,众人无不想见识“雪牡丹”真容,轰然叫好,纷纷指摘起媚香楼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便是规矩,岂能破例?”媚香楼行首守在楼口一动不动,笑道:“按照斗艳规矩,女乐理应燃灯露面答谢诸位贵客,但熄灯便算答谢已毕,接下来便该诸位打赏心仪女乐选出章台花魁。此时‘雪牡丹’若坏了规矩,便是自动放弃候选资格。”
“我知诸位都想见见‘雪牡丹’真容,媚香楼绝非要扫诸位的兴。”她笑看义孊:“只要‘雪牡丹’退出候选,待章台选出花魁后亦可让她答谢,诸位贵客不用赏钱便能目睹‘雪牡丹’的花容月貌,岂不大善?义孊不会不舍得吧?”
楼下剑拔弩张,观景楼顶层侧窗推开,两名侍卫架着昏迷不醒的皇长子殿下跃入室内。
侍卫扶萧翰之躺到榻上,禀道:“长殿下被迷晕,但无大碍。”
萧颂上前察看:萧翰之虽然晕去,但满面含春嘴角高翘,竟像在做什么美梦;双臂缚于背后,脚下靴子不知去了何处,双腿亦被束缚;唯独一条长长白色窗纱,垂在腰下如袍,却在腰上交错缠绕两圈后,一半自背后绕到一侧肩上,与另一半裹在胸前的白纱在肩上打了个结。
有种说不出来的奇特美感。
萧颂皱眉,伸手拍拍皇侄的脸:“翰之,醒醒,你遇到了什么人?”
媚香楼行首此话一出,义孊便知大败亏输。
不管庭院众人还是观景楼豪客,立刻哄彩如雷,再无人关注“雪牡丹”,热热闹闹开始打赏作为花魁候选的女乐。
义孊最后望了一眼小楼,甩袖离去,直往观景楼讨好豪客,做最后努力。
小楼之上,少女费了偌大力气绑住陶七姑双手,她累得心慌气喘,铜灯灯油撒了一地,再也无法燃灯,错过在众人面前答谢露面事小,看不清陶七姑面上毒伤事大。
推开格窗,少女借着模糊月色看清陶七姑脸上肿胀,秀眉微蹙:“七姑,你中毒了。之前吃过什么?”
陶七姑脸上不再发痒也不再发疼,却麻木毫无感知,舌头肿大连开口说话都困难,情知不妙,指着案几上的茶盏“啊啊”连声。
少女取过茶盏,在窗前就着月色望闻颜色,又以指尖蘸了一点,拈开细察。
后半夜夜风渐大,一时吹散遮挡月亮的阴云,少女聚神辨察毒药成分,丝毫未察觉有人在楼下正好借这阵清明月色看到了她。
满庭宾客皆沉醉于斗艳竞赏的狂热中,挥洒钱雨争相打赏,观景楼上豪客不停喊价,花天锦地人声鼎沸。阿邕立于繁华喧嚣中,琴声余韵依然满塞胸间,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小楼窗前。
夜色浓重,阿邕依稀看到格窗被推开一线,他凝目望去,恰巧夜风吹散阴云,明月照亮格窗,窗前少女风鬟雾鬓冰肌玉骨,幽眸宛如深山碧湖,超越了阿邕所有关于美人的想象。
一阵风吹过,重重夜云再度遮住明月,窗前绝色容颜转瞬即逝,阿邕神思如泉涌,拔足奔向前厅解开包袱取出纸笔,挥毫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