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虽遭逢大旱已久,但此次瘟疫得以祛除,全城的百姓都喜出望外,久违的热闹了几许,一直到夜幕降临时分才安定下来。
连澈独自在房中打坐调息了两个时辰方才恢复了些许灵力,此时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透过轩窗照得屋内一瞬间亮如白昼,轰隆的雷声便接踵而至。
连澈忽地睁开眼,转头望向窗外——
两年未下雨的枯死之城此时正风雨大作,纸糊的轩窗被斜着飘进来的雨点淋湿,颜色逐渐加深。
陵川下雨了。
这个念头让连澈一时都难以置信,随着又一道惊雷劈下他才回过神来,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忙穿好外袍急匆匆出了门。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涌了出来,盼了整整两年终于天降甘霖,男女老少都欣喜若狂,有的人端着盆承接雨水,有的人忘情地拥抱在一起,更有甚者在雨中手舞足蹈……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人注意到连澈何时进了西厢房,如同几个时辰前没有人注意到萧奕珩抱着他踏入内堂。
连澈没有撑伞,一路走来月白的衣袍已被雨水淋湿,可他浑然不觉,抬手正要扣门之时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萧奕珩开门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连澈那双秋水盈盈的明眸,宛如雨后初晴般澄澈干净,细密的眼睫上沾了些许水珠,再往下是挺拔的鼻梁,浅淡的薄唇,以及一捋垂在胸前的被雨水打湿的青丝。
连澈整个人都笼罩在氤氲的水雾中,当真如池中青莲一般纤尘不染。
一阵风刮过,带着些许凉意袭上萧奕珩的心头,他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拽进屋里关上门,眉心微蹙道:“你怎么来了?”
连澈含笑道:“方才打雷了,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萧奕珩感到错愕,质问道:“你怎知我害怕打雷?”
连澈愣了片刻,旋即很快找到说辞:“因为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便遇见你了,那时你在冷宫就很畏惧打雷,所以我猜想现在也一样。”
萧奕珩早已凭借箫声认出连澈就是当初夜夜为他吹箫之人,这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目光灼灼地盯着连澈道:“我一直想问你,那你后来又去了何处?自从我出了冷宫便很少听见你的箫声。”
“我……自然是在瀛洲。”
萧奕珩的眼神一刻也未曾从他身上离开过,就那么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虽然连澈表现得泰然自若,与平常并无二致,但萧奕珩知道他肯定没有说实话,因为如果从那个时候他就回了瀛洲,那么所谓的“喜欢”又从何而来?这中间定经历过一番曲折,只要理清了关键所在,一切都将解释得通。
只可惜从连澈平静如水的眼神中并不能瞧出端倪,萧奕珩心知他有意隐瞒着什么,故而不再追问,瞟了一眼窗外的雨幕,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连澈,这雨也是你……”
他话只说了一半连澈便领悟到了其中意蕴,温声解释道:“不是,你莫要误会,这场雨和我没关系。”
“是么,我还道这雨是你降下的。”
“殿下有所不知,负责降雨的是九重天的水神以及东海龙王。水神我并不熟悉,东海龙王与我倒有几分交情,起初我也想过找他问一问陵川因何两年不下雨,可凡间降雨一事乃自然法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若贸然干涉不仅会扰乱法则,恐怕还会连累东海龙王背上滥用职权的罪名,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奕珩倒是第一次听连澈提起那些神官的名字,颇觉有些新奇,不禁想听他多说几句,但又始终觉得不妥,便克制住了,瞥见他一袭素净的衣袍皆被雨水淋湿,眉心微蹙道:“你不是会法术吗?怎么还会被淋成这样?”
连澈拂了拂衣袂,漫不经心道:“无妨,我生长于冰天雪地,只是一点雨算不得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你刚折损了几百年修为,还是小心为上,”萧奕珩顿了顿道,“我去给你拿一件干净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