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美人接过皇后的懿旨之时,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她虽然算不上什么绝顶聪明的人,但是在宫里待久了,经历过那么多后宫争斗,有些事情还是能察觉出端倪,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懿旨上。
一旁的婢女茯苓见她秀眉微蹙,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魏姝幽然开口,吐息如兰:“皇后命我和五皇子二人即刻出发去法华寺为国主祈福,恐怕她是另有打算。”
茯苓的眼珠子转了转:“娘娘的意思是……”
魏姝垂眸瞧了萧奕珩一眼,此刻他亦是在认真思索皇后的真实意图。
因颖妃之死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萧奕珩对这位中宫皇后并无甚么好印象,有那么多嫔妃她不选,偏偏选魏美人,此事必有古怪。
但懿旨已下,也由不得魏姝推辞,届时皇后大可以以抗旨为由光明正大处置她。
法华寺离紫宸宫甚远,即便是骑马也要走上个五六日,魏姝一行人是坐马车前去,估摸着来回至少要花十天半个月,能不能赶上除夕尚未可知。
而此时正逢寒冬腊月,雪下得那样紧,要是身子骨不好,说不定路上还会感染风寒。
魏姝心知此去法华寺恐怕会有什么变故,于是带足了路上可能会用到的药物,又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这才安心上路。
一行人走出了七八里地,那雪越下越大,车轮碾过去的辙痕不消片刻便又被覆盖,马蹄都被浸没在了雪地里。
魏姝伸出纤细的玉指挑开帘子,望了一眼纷扬的雪景,漆黑的明眸中掠过一丝惆怅:“当初我刚进宫那会儿也是下着这样一场大雪,转眼间已经快三年了,岁月真的不饶人。”
端坐在她对面的萧奕珩听出了她话里的落寞。
虽然平时魏姝对他不闻不问,但比起容妃之流已经好很多,况且魏姝这个伤感的模样有几分像当初冷宫里的母亲,因此萧奕珩心头便有些酸涩,说道:“娘娘,您还如此年轻,不要这样想。”
魏姝方才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来安慰她,顿了顿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在这深宫之中,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嫔妃,年华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老去,像我这般失了圣宠的嫔妃,活着也等于死了。”
“娘娘如果要这样想的话,那后宫中又有多少人跟您一样?父皇的妃子那么多,可他真正喜欢的却寥寥无几。”
魏姝抬眸瞧了一眼他那张稚嫩的脸庞,幽然道:“有时候我在想,若你像其他几位皇子那样得宠就好了,这样我便能母凭子贵——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轮不到我做你的继母。”
萧奕珩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这是明摆着的事,但他没想到魏美人会说得这样直白,想来他这样尴尬的处境于她而言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自然就无所顾忌。
正当他出神之时,那清丽的嗓音又道:“小殿下,之前你不是都唤我‘母亲’吗?怎么现在又改口叫娘娘了?”
“这……”
萧奕珩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颖妃,他与魏姝没有任何感情,而且她也只比他年长了八岁而已,偶尔在人前称呼一次“母亲”倒也无妨,要他私下叫顺口则万万不能。
魏美人似乎瞧出他心中的想法,慢悠悠地道:“行了,不强迫你,我与你本就没有甚么母子情分,你唤我母亲我还觉得把我叫老了,但你归根结底是皇子,叫我‘娘娘’也不合规矩,这样罢,你以后私底下就唤我魏姐姐,如何?”
萧奕珩闻言心头自是欣喜,他自幼除了母亲便没甚么亲人,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也不愿与他亲近,此时魏美人同他说的这些话他以前从未听过,心下好一阵感激,正欲开口,耳畔便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两人只听到“咻”的一声,顷刻间一只箭矢便破开门帘,擦着魏姝的额头重重地钉入其身后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魏姝差点便命丧黄泉,大惊之际抬手紧紧按住胸口,张了张嘴正要呼救,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刀剑相撞的铿锵声。
“有刺客!保护娘娘!”马车外的侍卫扯开嗓子喊道。
魏姝和萧奕珩皆惊魂未定,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陷入了两难。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波伏击还是来得让人难以招架,听那阵仗可以判断对面人数上占优势,魏姝的心悬了起来。
两人躲在马车里都不敢轻举妄动,出去无异于送死。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我们断后,你快带娘娘先走!”
话音刚落,有一侍卫翻身上了马车,扯过缰绳便驱马奔逃,一直往前跑,好不容易才脱离了敌人的箭雨。
此时马车上早已横七竖八插满了箭,狼狈不堪。
萧奕珩这才敢探出头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条染血的胳膊。
那侍卫已身受重伤,浑身都是血,左手似乎已经废了,却还是强撑着用右手握住缰绳。
“究竟发生了何事?”萧奕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