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车旁时,陈彦琛忽然停下开门动作:“我身上湿...”
不等他说完,梁仲曦从后座拿了一套套头卫衣递给陈彦琛:“我车上只有这个,洗干净的,你先换了。”
陈彦琛接过衣服,抬头却看着梁仲曦身上也湿了一半的白衬衫。
梁仲曦没有看他,一边进车里一边不容反驳地沉声:“先换了。”
陈彦琛无奈,只好进车换上。陈彦琛没有比梁仲曦矮多少,但陈彦琛终究比他清减些,卫衣套在身上,松垮垮的。
早上一场雨没有下很久,雨后少了潮湿多了清爽,留下一滩又一滩的小水潭,在路上混着遗留的汽油,在水滩里绘出一道又一道的小彩虹。
去到圣马力诺诊所停好车,大概是近乡情怯的道理吧,陈彦琛一直低着头看着小尾指上的一片焦黑,迟迟没有开门。
梁仲曦看着他:“你如果还不想去,那就改天再来。”
“走吧。”陈彦琛说罢下了车。
圣马力诺诊所是广河市里一家顶级的私立诊所,里头几乎没有多少人,装潢用的暖色调,让人不觉得普通大医院那么的冰冷压抑。
进去之后陈彦琛有些迷茫摸不着北,反倒是梁仲曦轻车熟路地带着他进了电梯按了六楼,陈彦琛十分诧异。
六楼以上都是高级住院部,每层只有两个房间。陈彦琛其实根本不知道陈华谦在哪个医院,更不要说哪个病房,全靠梁仲曦在家里听梁太太提起过,当时留了个心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陈彦琛站在角落,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一个一个升高,他的心越跳越快。大概是医院里的冷气,人也越来越冷,手背上都冷出了紫癜。
二人出了电梯后,刚好碰到一个小护士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来。小护士之前没见过他们二人,便迎了上去,问:“二位是来找哪位病人的?”
梁仲曦刚想说话,陈彦琛却先回答:“陈华谦。”
“哦...陈先生...”小护士打量了他们一眼,又迟疑地问,“请问你们是陈先生的哪位?”
陈彦琛闻言一时顿了顿,梁仲曦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陈彦琛。
答案明明就只有两个字的简单,可是陈彦琛却觉得这两个字如同带刺,始终都说不出口。他沉默许久,小护士怀疑地盯着他俩。
最后也只剩下陈彦琛朝着小护士干涩地微微一笑,道了句“打扰了”,便转身回了电梯。
二人回到车上后,梁仲曦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是梁太太关心陈彦琛的,梁仲曦回复:陈彦琛正跟我在一起,放心。
梁仲曦问陈彦琛:“还有别的地方想去的吗?”
陈彦琛靠着座背,摇摇头,对梁仲曦礼貌微笑:“没了,谢谢你,麻烦你专门送我一趟了。”
梁仲曦被他的礼貌堵得有些发麻。
从前在纽约读书那几年,每次二人吵架吵到气头上,陈彦琛都总会故意把话说得礼貌生疏,“谢谢你”,“麻烦你”,“辛苦你了”诸如此类的话,梁仲曦那时也最不喜欢他来这一套。
然而如今陈彦琛的每个字都发自肺腑,他反而觉得心里有些发凉空荡。
从江南回江北要过桥,这些年来国家城市发展迅速,广河等对外贸易经济之都的快速崛起,一江两岸更加是日新月异,高楼拔地而起繁华昌盛,多年未归,陈彦琛一直望着窗外应接不暇样样新鲜,偶尔看到新奇的建筑,还会因为看不够而频繁往回望。
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的陈彦琛每次从梁家回自己家,要过桥的时候都总是会攀在车窗不舍地望着窗外风景。明明就是一样的风景他却百看不厌。
梁仲曦故意将速度减慢,多少体贴为了副驾上的人多看两眼,多少自私是为了自己多见一面。
回到陈家门外的时候,陈彦琛不知不觉已经侧身靠着座位睡过去了,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梁仲曦本想松了安全带,让他睡得舒服一些,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他额头的时候,却忽然感到一阵滚烫。
梁仲曦皱了皱眉,赶紧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他往陈府家门看了一眼,给梁太太发了条消息:彦琛今晚在我家过夜,让云姨放心。
梁仲曦随后调高了车内暖风,调转车头,直接向着市中心的一宸公寓开去。
一路上梁仲曦几乎是每半公里就往副驾上瞥一眼,陈彦琛反倒是睡得熟,一直没有醒。
回到楼下停好车,梁仲曦转身低头凝视陈彦琛好一会儿,陈彦琛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搭在额头,梁仲曦不由自主地拨开额头上细碎的刘海,陈彦琛皱了皱眉。
梁仲曦的手停在他额头上,低声:“陈彦琛...”
“嗯...”陈彦琛意识有些模糊,仍然没有睁开眼。
梁仲曦看着这张像是雕塑一般好看的脸,又握起他的手仔细瞧了瞧他尾指的烧痕。
梁仲曦自言自语:“这六年你到底都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