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她从未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象,暗叹琉阳放灯原是这样的美好,惹人注目驻足,叫人失语陶醉。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前脚到灯月阁没多久,王南星就风风火火走进来了。一身急忙,倒是洗去了往日那纨绔子弟,眉目风流的模样。
他递给了沈不萦一张令牌,同她道:“这是小烟园的令牌,进出哪里随意,但是你必得在这应付我爹,等我回来。我在这里头没什么人能托付,到处都是我爹的眼线,你还算是守信,这里就交给你了。虽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我爹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沈不萦接过,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要去找幼娘了吗?”
“是,她在宛平。”
“现在就出发吗?”沈不萦有些震惊,“这城门也出不了啊。”
“我知道,明日送走他们,我再出发。”
王南星何尝不明白,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都散了焦点。夜深城门已紧闭,可是隔阂着他与幼娘的,又何尝只是这关上的城门。
他跌坐在椅靠上,眼神黯淡无光,分明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却让人觉得他周身荒凉。
“我准备睡了,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听吧。”沈不萦走到床边躺下。她深知,王南星和她并不熟,但是看在夜深了他看起来又那么可怜的份上,她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阁楼里安静得很,小烟山的夏日一点儿也不炎热,偶尔还会送进几阵凉风,带着夏日的花香吹进人的心脾。
隔着一面大大的屏风,王南星捡起记忆,那被他细细舔舐的温暖,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是我家的婢女。在我小的时候,她陪我温书,陪我用食,陪我一起认识这世上我们所知道的,所不知道的。我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情话绵绵。我们只是互相陪伴着,取暖着,只是想按照我所愿过下去这一生。”
“你一定没见过我们这样式的,寻常爱侣都是浓情蜜意,可我们只求矢志不渝的陪伴着对方就好。若是要听故事,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最缺少的东西,就是陪伴。若有一个人始终在你身旁,同你成长,伴你欢笑,似一段涓涓流水流经你的心房,流经你的四肢百骨,这样的情谊甚至凌驾于男女之情之上,是一种灵魂之间的共通,又怎么会有人愿意浅尝辄止。
几年前,突然一天,王章将幼娘送走了,他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一点线索都查不着。二人之间也因此开始了一场更严重的父子斗争。可是现在,他突然告诉他,幼娘在宛平,好好地活着,他可以去找她了。
那种失去后的空荡一下子被填进了东西,让他惊慌失措。
“我很想找到她,想见她。但其实我不确定找到她之后,我又该怎样面对她。”
沈不萦听见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失落与愁绪,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可重要的是你们的重逢,你所想的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们二人既然坚定地要走在一起,那又有何惧?幼娘终归还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不是吗?”
王南星又低低笑,似乎还有这一点释然:“是,活着,能够再见,我从前甚至不敢奢求。”
沈不萦一愣。
“为何?幼娘是犯了什么过错吗,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王南星沉思片刻,道:“个中缘由我不清楚,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幼娘做婢女之前是一个商户的女儿,我爹觉得她配不上我,她被我爹送走的时候很突然,他甚至只告诉我我与幼娘不合适,该寻另一人婚配。”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将人送走了?若只是不门当户对,那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将人送去宛平,连句话也不能留下。
沈不萦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有蹊跷?”
“有,但是我问过府中很多人,一点消息也没有。”幼娘离开的那段时间,他跟发了疯着了魔一样,逮着人就问,可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
沈不萦又道:“如果是这样,有没有可能是王郡丞个人的意思?”她坐起身来,思忖着说,“或许是幼娘冲撞了王郡丞,又或者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否则,又怎么会这样急忙将人送走?”
王南星一愣,摇头道:“若是这样,我爹也许会杀了她,而不是将她送走,还留她活到现在。”他非常明白王章是个什么样的人,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否则又怎会身居高位。
沈不萦起身越过那扇屏风,坐在一旁同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爹还是爱你的?”
她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王南星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现在谈这些有什么用。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