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啊!”他来劲儿了,“你说,你们俩是邻居,那发展起来轻而易举啊。这样一来,刘娘子山高水远,沈娘子近水楼台,到时你也别回长安了,就在琉阳好了。”
他真是越想越夸张了,江成韫又丢了一个橘子过去妄想制止他,可刘以瑜这个人嚣张得很,剥开橘子边吃边说:“我也没说错吧,反正像刘娘子那样赛比天仙的人你也不感兴趣,沈娘子这人我瞧着也不错啊,今日正好上巳,你去说不定还能撞上她。”
越说越离谱了,江成韫无语。
“不对。”他一惊一乍,江成韫索性盯着他说,看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刘以瑜丢下橘瓣,“今日上巳节,沈娘子同你既然没关系,那同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江成韫一愣,漫不经心道:“人家姑娘同我同龄,上巳节本就是民间男女相看的日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你才要抓紧机会啊。”刘以瑜见他无动于衷,只他一人越说越欢,骂道,“木头。”
江成韫朝杜衡道:“把他给我撵走。”
杜衡可不敢,整理好案几上的东西立马跳走,不参与二人之间的纠纷。
“江成韫,所以你对刘娘子,到底什么看法?”刘以瑜继续。
“没什么看法,我们不是一路人。”江成韫淡定答道。
他同她并不是一道的,这就是最直接的答案,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言论,其实他不曾放在心上过。他同她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东西,强行因为家族利益婚配于他二人而言,不可能。
江成韫皱眉,刘以瑜最近总是提她,他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她?”江成韫问。
刘以瑜跳脚,否认道:“没有!你别乱扯。”
“那你一直提她做什么?”他挑眉。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刘以瑜憋不住了,坦白道:“是你阿耶让我旁敲侧击的!他以为你对男女情爱丝毫不感兴趣,觉得你,不正常。”
江成韫听罢,诧然,“他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那你从未有过什么喜欢的小娘子,稍微亲近一点的不就是刘娘子一个吗,这还不能让人想吗?而且你二人门当户对,她还是你表妹,亲上加亲,这多好的一段佳话。”
“这个年纪为何不能对情爱不感兴趣,那按这样说,沈不萦也没有啊。”江成韫不满道,甚至在刘以瑜面前对沈不萦直呼其名,显然是开始气了,不明白这样的结论是如何做出来的。
刘以瑜睨他,反问道:“你怎知沈娘子没有?”
江成韫一噎,他确实是不知道。
“没见过,就是没有。”他破罐子破摔了。
窗外洒进日光照的一室亮堂,微风慢慢悠悠地吹翻书页,纸张摩擦的声音很小,却让江成韫思绪缭乱。
他定了定神,铺开一张新纸,抬笔落墨。
刘以瑜不解,问道:“做什么?”
“写信,告诉我阿耶别瞎想。”
刘以瑜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觉得不对劲,又问:“写信你拿这种纸?写错了吧。”
“寻常的信送得慢,公文送得快。”
他重新走到他桌边,边剥着橘子吃边看着他写,感叹道:“滥用职权啊,鄢王。”
不知不觉黄昏,悄无声息夜至。
刘以瑜蹭了一顿晚膳才走,平凡的一天就这样溜去。府内侍候的人大多都让他吩咐下去了,江成韫背着手悠哉走在路上,这样闲暇的时候,似乎能听见万物的声音。
仿佛回到了在青山上待着的时光,清清幽幽,静谧又恬淡。
他回到院子,似乎闻见一丝淡淡的酒气。
困惑抬头一看,沈不萦坐在屋顶上撑着头望着月亮,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看见她以往那样一双清明的眼眸盛满醉意,一改往日素丽的模样,发髻上的金钗玉石衬得她眉目精致。额间一朵漂亮的橘色花钿,弯弯的眉,浅笑而望的眼,被捧着的脸颊,一脸醉态,只是脖子上包扎的伤口过于碍眼。
杜衡描述得不错,她确实像一只灵动的橘子。
从前见过的她似乎都是有些清冷,带着古典,像是从画上跳下来的,又似乎是从《诗经》中走出来的,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让人不由觉着她这个人不似想象中的亲切,带着一点距离感。可现在的她,是他没见过的模样。
怎么会有人这样喜欢呆在屋顶之上?
他望着她笑。
风起,卷动她随意垂落在瓦片上的裙裾,像灿烂的日光卷动,是这宁静皎洁的月下最奇丽的颜色。
他和她一起吹着这春日晚风。
江成韫忽然想起那首诗。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