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可怕,而他的弱点偏偏也就是他不相信任何人。
宋清梦看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褚仲弦不相信任何人,却能拿捏手下的人。
或者有时候不能用信任这个词来说,他只是单纯的看不上自己找的人。
唯有在他身旁的萧鬼,因前朝璃王的身份可能叫他刮目相待,所以才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人于他而言,只是用过的钝刀,烂了就换。
至于七殿下......
这人既然能在皇宫藏这么多年又这么深,哪怕出了事儿还能全身而退,和臧北脱不了干系。
但是臧北人凭什么相信他?
他答应过臧北人什么条件,又或者猜的更大胆一点,是什么人让他有了能同臧北人谈判的条件?
终究还是个最为深不可测的人,宋清梦想到。
都彻和陶文还未赶到,他便听到了陶文教训的声音。
这二人,怎得想到秦沂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在来的路上撞见那些人了?
“先生。”
陶文转头看向他,笑道:“清梦终于担起自己的担子,也是要上战场的人了,先生甚是高兴。”
“你就别同他打趣了,”安国公摆摆手道:“谁知此番是好是坏,若能全身而退,自然值得庆祝,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孤家寡人也不知怎么办了。”
宋清梦张了张口,却被褚星河打断了。
“安国公说的什么话,是本君同储君请的令,既然是本君举荐的人,本君自然会护好了,你们只管放宽心,宏图大业成王败寇,本君断不会拿少卿的命作为垫脚石。”
他这一番话便算作强心剂,不仅说给院内的安国公和陶文,也说给摇摆不定,不知心在何处的都彻听。
宋清梦其实有些对不住都彻,如若不是他和褚星河的一己私欲,都彻根本不会被卷进你争我抢的局势中。
改朝换代,这些都是帝王家的事儿,他逃不开,但都彻能逃开。
都彻似乎也听懂了褚星河的意思,毕竟其夺嫡之心早在朝堂之上就昭昭明于世,谁若看不出来,才是脑子出了问题。
其实不用褚星河说,打他在典狱司落下那话,就明摆着他已经上了凤阳宫的贼船。
如今只能借东风打一场胜仗,无退后可言。
“殿下此番话叫我这老头子也算安了心,十年前我孙女失踪,孙女婿死在边陲小县,老朽带着清梦和清月姐弟俩赶到之前,就知道孙女婿死的蹊跷。”
“无奈那时候怎好说?朝廷分明是想将此事盖过去,可是老朽心里却迟迟咽不下这口气。”
安国公捋着胡子,感叹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拦不住清梦这孩子,又不放心他一人孤军奋战,幸而能祝殿下一臂之力,也希望殿下不辜负老朽将清梦今日托付给你。”
宋清梦从来没听过太公说这些话。
他原以为太公只享着天伦之乐,安度晚年,所以才不去查明真相,不去讨个说法和一个公道。
不曾想,太公竟然此时提起。
这时提起,意思明确至极,便是要褚星河照顾好宋清梦,并且把这件事作为自己帮他夺嫡的筹码。
而代价,自然也血淋淋地供上了。
他以形容枯槁的满头白发,自己所拥有的剩下的一切,作为交换。
宋清梦想到这里,禁不住眼睛湿润了。
他津着鼻子伸手去抱太公,不料安国公竟抬起手杖将他推开了。
“你这孩子,太公应该先抱一抱小殿下,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今也算我对不起他。”
褚星河闻声,咬了咬下唇,纵然行动有些不便,依旧向安国公走去,走到面前,笑了起来。
若他别在腰间的扇子打开,应当仍是那副翩然自若的公子模样吧。
只见他抬起手,一把搂住安国公年老却又不失健硕的身子,一头白发被风扬起,说不出是雪还是发,将褚星河的脸挡住,看不清表情。
可是宋清梦知道,他正透过太公看向自己,眉目比那日在烟花下还要炽热温柔。
“能得到您的信任,是我作为小辈,最高的荣幸。”
安国公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才将人放开。
“你这傻孩子,知道上一个和我说这话的人是谁吗?”
褚星河怔了下,摇摇头问道:“谁?”
安国公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努力将自己抽离出来。
那个名字其实不言而喻。
“太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