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走后,墨烟流撕开脑后贴的胶布,把那根线拽下来,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拿到眼前,果然是一根针,大概几毫米。
巨大的白炽光笼罩下来,世界好像一块幕布,墨烟流站在中央,像幕布上的一个黑点。
被困在全封闭式环境下莫名就会感到焦虑,011说的对,他确实有点病,就是那个很拗口的创伤应激障碍,人类创造了它的名字,却找不到治愈它的良药。墨烟流曾经有一味用来治愈它的法决,却直到法决消失后,才知道自己患上这种病。
像病和药这两种东西,本该相生相伴,却总是莫名其妙就错过去了。人类把这种叫做遗憾,墨烟流更倾向于把它叫做灭亡,一方的崛起伴随着另一方的毁灭,就像他和宿星辰。
墨烟流推了下审判室的门,被上了锁。一瞬间情绪涌上来时,他甚至有点想暴力踹开。
011发觉他的意图,小心提醒:
【宿主,这是低武本。】
言外之意,墨烟流现在的术法和他本身习得的东西相克,正常来讲,他很难打得过这个副本中的任何一个人。
墨烟流又走回去,抽出那根线,用针尖在皮肤上刺了一下,显示器上发出一排警告:[连接错误,请重新尝试]
墨烟流拔出来,又往皮肤上刺了一次,痛感让他得到暂时缓解,焦虑又制造出新的痛苦,心脏和大脑就是一台永动机,011有点心疼他。
【桑子月真是个混蛋】011说。
“别这么说。”墨烟流眼睛耷拉下去,“我骗了你,被关的是桑子月。”
墨烟流叹息:“你还真是蠢得很,说什么信什么。”
011已经猜到了,毕竟墨烟流把他认成桑子月的第一眼,就是抱着他跟他道歉。但每次看到墨烟流幽闭恐惧状态下的样子,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墨烟流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011觉得自己……有点偏心。
治疗焦虑的药物都带有强烈的催眠效果,011根本无法进行编码。
他想再安慰几句,墨烟流却倏地坐了回去,拿起针插到自己脑袋上,又将胶布贴好。
“有人来了。”墨烟流轻声说。
锁孔一转,一个身体修长穿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搬凳子坐到他对面,手中拿了一个平板和一支笔。
“墨教授,您好。”制服男笑着将手伸出去,墨烟流象征性跟他握了握。
“墨教授,冒昧问一下,”制服男把平板递过去:“测谎开始之前,能给我签个名吗?”
墨烟流一怔,接过来草草写了墨十月三个大字,递过去后,制服男捧着平板笑得满脸桃花:“不愧是墨教授,人长得漂亮,字也写得这么好看!”
墨烟流完全看不出哪里好看,甚至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变态。
墨十月的变态脑残粉。
现在这个脑残在平板上保存了十几份墨烟流的签名,还往手机里发了十几份,才打开他们的内部录音系统。
“墨教授您好,我是审判长秦暮。接下来我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好。”
“您之前有见过反叛党吗?”
“没见过。”墨烟流一脸平静。旁边指示灯闪着绿光。
“您觉得反叛党的宣讲话术与我国一贯的自由理念哪个更符合您的理想?”
“我没什么理想。”墨烟流说。
“呃……”秦暮看了眼指示灯,小声说:“墨教授,您不能这么回答。”
“您要说,我国的自由理念更符合您的理想。”
秦暮的表情,恨不得坐上去替墨烟流回答。
墨烟流瞥了眼指示灯。他并不清楚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处,如果撒谎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过低武世界的人命更不值钱,他也没像上个本那样有个好哥哥。
“或许是你的问题问错了。”
墨烟流笑笑,说:“你应该问,反叛者的宣讲是否更符合我的理想。”
“那反叛者的宣讲更符合您的理想吗?”秦暮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两个问题确实没差。
“不符合。”
“好。”秦暮看了看指示灯,问:“有人说您在培育睡火莲时看了一眼裴野,睡火莲才出了问题是吗?”
原来那个人就是裴野。
墨烟流反问:“为什么觉得睡火莲有问题?”
“这世上没有植物是黑色的,黑色被视为冷漠和不详。”
“在纯蓝水仙问世前,也没有一株水仙是蓝色的。”墨烟流轻声引导:“所以黑色是怎么出现的?”
“吸收掉所有颜色?”秦暮反问。
“也就是说,吸收所有的色彩后,这株花才会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