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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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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树忽然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褶皱到,如果是一件上好的羊皮外套,也要立刻扔掉的地步了。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十二岁的差距是可以忽视的?他看见他弯曲的手指关节掐过她裸露的腰身时,他感到恐惧,然后,掌心或者手臂,禁锢着她的一切力量,他松开了。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人,他为她驱赶走了这具衰老到让人害怕的身体。

玉生道:“为你留的钱放在了伞筒里——现在,我能走了吗?”

李文树不回答的时候,只是看着玉生穿上棉质的里衣,现在不时兴旗袍,宽摆窄腰的样式做了连体的裙装,面料是颇为低廉的那一种,她的四肢和皮肤就像被一点点装入了一个许久没有打理的古董陶瓷瓶。或者,她就是瓶子本身。紧接着,这只倾斜的“瓶子”,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伞没有带走。但是风雨不停。

也是从这一天过后,玉生似乎完全消失了。他找不到淮海路,只是摸出了伞筒中她留下的一大笔钱。他试图去香港找妻子和女儿,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但安华姑妈什么也不回答。

她只是一遍遍地说道:“文树,她会回来的。”

但是李文树的梦越做越久。在牢狱中的日子,也是梦魇不断,但从来没有连续地做过那么长的梦,几乎一闭上双眼就坠到另一个世界。

他看见李文蓝。

在那个世界里,他被大他几岁的李文蓝牵着手,走在刚搬进去不久的公馆里。文蓝在一个暴雨天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她最后一次来见他,和他说道:“我要走了。”他惊慌又害怕地流了泪。他把窗子打开,求着文蓝,道:“外面的雨太大了,您不要走,不要走……”文蓝没有回复他,只是往暴雨中走去。之后,他收到了文蓝的信件,她结婚了,又离婚了。他不再呼喊她“姐姐”,也没有名字。

他的最后一封回信里,清晰地注明:“我恨你。”

文蓝的样子已经逐渐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和他是至亲血缘,同根相连,长着一张相像非常的脸。后来他再做梦,有那么一次成功地操控了梦境,他迫使自己回到暴雨还没有侵袭的那一天,除了文蓝,还有母亲。他梦里的母亲和文蓝一样是一道黑影,他追寻着那两道黑影,坐上车,他们要一同到宝山的小叔叔家中去。

小叔叔的家里常年有许多女人,有一部分是他的妻子,有一部分是他的情人,她们像戏班子一样有规矩和班次的游走在家中任何一个角落。他很害怕那些女人,文蓝常要指责他绝不能永远胆小如鼠,于是她带着他走到了其中一个女人面前。

文蓝向他道:“你看一看这位太太的脸。”

他的脸始终低垂。

文蓝问他道:“为什么不敢?”

他道:“如果是我,我不要和这些女人一起生活,我要和姐姐,要和母亲生活就够了。”

文蓝道:“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妻子。”

他问道:“什么妻子?”

文蓝道:“也许就是和这些女人一样的人。”

他忽然说道:“不,如果是妻子,应该是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我爱的人才是妻子。”

文蓝后来又说了什么,记不清。或者只是因为他醒了,但梦境继续在另一个世界无穷无尽地发展下去。他仿佛看见母亲带着他和文蓝离开了宝山后,又一个春天,就是那个春天,母亲怀孕了,又流产了,父亲在外面带回来爱蓝的母亲。爱蓝的母亲在待产,然后顺利生育,而母亲提出了离婚,母亲走了,母亲亲吻了他的额头,和文蓝说了一样的话:“我会回来见你的。”但至死没有再和他相见。很快,父亲剪碎她留下来的衣服,毁灭了她的照片……

于是后来,他也记不清母亲的面貌了。

再后来,是去往英国的那片大海,是去往一次次赛马会的大地。是南京的码头,是他终于窥见了轮渡下的玉生和袁瑞先生说话时,那张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真挚的脸——

仿佛只有这样的脸,不会欺骗,永远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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