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闻言眉头微皱,只问道:“她家里从前是什么身份?犯了什么事?”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这是户部的事儿。照理说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除此之外,今日教坊司还有别的女子跑了吗?”
“没了。”
“这牡丹花箔,是教坊司独有吗?”
“那是当然。”鸨母得意地摇了摇纨扇,“除了教坊司,还有谁家用得起金粉绘箔。”
此间情形,竟都能对上,林清如顿了顿,“你们说的锦霜……或许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鸨母眼中露出讶异之色,“怎么会?大人确定没弄错了身份?”
林清如看了鸨母一眼,“尸体就在大理寺中,若是得空,可随我回大理寺认尸。”
“不得空!”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鸨母讪讪说道,“认尸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户部和礼部去吧。我们小小女子,哪里看得了这个。”
她推辞一番,见林清如沉默着不说话,她又试探性地问道:“那……她是怎么死的?”
林清如只说:“人是在洛淮河中被发现的。”
鸨母听得此言,脸上竟露出一点古怪神色来。
倒是一旁斟酒的青黛,握住酒壶的手突然一抖,在暗红桌案上荡出透明酒渍来。
她这般举动被鸨母狠狠瞪了一眼,于是瑟缩一下,慌忙收拾乱局。
鸨母先是赔笑一声,“她与锦霜交好,闻此噩耗想来心中难过,还请大人见谅。”
林清如察觉其间异样,皱眉继续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跑的?”
鸨母歪头以纨扇掩面,似在努力回想,“大概有十来天了。好像是七月初三那日?傍晚她说她身子不舒服,我当时见她的确脸色不好,便推了她的客人。晚上我还去瞧了她一眼。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林清如看着鸨母,“那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后半夜了。我早知她有想跑的心思,不放心便去瞧了她一眼。那时她还在床上睡着。”
“这么说来,她算是七月初四凌晨才不见的?”
“是啊。”鸨母晃了晃扇子,“说来也怪,凌晨教坊司大门紧闭,轻易不开门的。又有家丁守卫,也不知那臭丫头从哪儿跑了的。”
她嘴一撇,“这下好了!跑去了外头,连命也丢了。”
鸨母语气中强调外头二字,言下之意不过是说锦霜是在外头死的,与她们教坊司无关罢了。
林清如沉吟片刻,说道:“带我去她房间看看。”
鸨母露出些不情不愿的表情,引着林清如穿过抄手走廊,行至一间厢房门外,听得她吱呀一声推开门,
“这便是锦霜的房间了。”
这房间四四方方不大不小,屋内陈设不失情调。一眼扫过,墙上有字画琵琶,窗下有桌案古琴,香炉生烟,袅袅环绕,倒有几分雅致。只是屋内亦有红烛数盏,床上红幔环绕,香囊碰撞,与方才风雅十分不搭。
鸨母努了努嘴,言下有些抱怨之意,“大人,您瞧屋内装潢,我们教坊司何曾亏待过这些姑娘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金枝玉叶的,还不是像千金小姐一般将她们供着。”
她似是叹了一口气,“即使这样,都还想跑。现下死在了外边,可别赖上了我。”
她话中倒是冠冕堂皇,林清如却知道,她不过是想撇清干系罢了。
眼见屋内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林清如问道:“这屋子被收拾过了?”
“自然。只是一直空着还未住人。”鸨母忿忿说道,“那丫头心大的很。首饰银钱全给她带走了。”
林清如看着一直垂头不语的青黛,忽而说道,“我想单独问问青黛。劳烦回避片刻。”
鸨母奈何不得,警告的眼神狠狠刮过青黛,示意她不要说错了话。
眼见鸨母走远,看似乖顺的青黛一直垂着的头却突然抬起,冲着林清如哀凉地笑,
“大人,您瞧她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她对我们不打不骂,不过是怕伤了我们脸面皮肤,惹得客人厌烦罢了。”
她嗤地一笑,“什么金枝玉叶,内里不过都是皮肉生意罢了。锦霜是对的,跑了出去。即使死在外面,也算得了痛快。”
林清如有些疑惑,何为痛快?
青黛笑中带着凄怆,“大人可知,有一种刑罚,既可以不伤脸面,又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她嘴中吐出令人彻骨生寒的二字,
“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