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渡也是在后来才知道,那日接走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娘亲,而是齐临渊。
齐临渊因为出身的缘故,这十八年来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就连平辈的齐临沐的无端责罚,他也从来没有反驳过一句。此次或许是他第一次敢与旁人对着干,而那个人还是太后。
就在扶渡倒下的那一瞬,有宫女进来通报,说四皇子齐临渊求见。
“渊儿,他今日怎么得空来瞧哀家。”太后只得先将扶渡的是置到一旁,“宣渊儿进来吧。”
老太监用手里的竹鞭嫌弃的戳了一下已经昏死过去的扶渡:“太后娘娘,那这小蹄子呢?”
“丢出去吧。”太后吩咐道。
倒不是太后想放他一马,而是这天气昏倒在外头,想醒过来都困难,更别说再在外头躺上那么几个小时,人都该凉透了。
齐临渊进门时,正好撞见扶渡被丢在宫门外,昏迷不醒,像皮影戏里的人偶一样任人摆布。院子里的积雪那么厚,那些狗仗人势的太监把他丢的那么使劲,却也没能将他摔醒。
但齐临渊也只是偷偷蹙了眉,他现在还没有权利替太后饶过扶渡,也无法保证自己真的能救下扶渡。
齐临渊一踏进门槛就冲着太后作了揖:“孙儿拜见皇祖母。”
“免礼。”太后抬手招呼齐临渊,“渊儿,快来坐。”
于是齐临渊过去坐在了太后的身边,任由老人家摸摸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太后问齐临渊:“你今日怎么得空来哀家这里?”
“今日是冬至,学堂的先生准学生们早些下学,让大家回去陪着母妃过节。”齐临渊回太后的话,“孙儿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过节,所以想来皇祖母这里来讨口糕点吃。”
不出所料,太后因为齐临渊的话心生怜惜:“皇祖母这儿刚送来的糕点,还新鲜着呢,快吃吧。”
“多谢皇祖母。”齐临渊挑了一块咬了一小口,还不忘孝顺地问太后,“您吃了吗?”
“哀家吃过了,你吃吧。”太后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出生低贱的孙儿,但今日或许是节日的气氛烘托,倒是让她越看齐临渊越喜欢。
或许是借人自悲,因为不只是齐临渊是一个人过节,她身为太后亦是如此。
太后这一辈子只有两个亲儿子,长子便是当今圣上齐兴腾,次子是淮宁王齐兴野,因为不守规矩顶撞了当今圣上,早早就被发配去了淮州。虽说淮州是个好地方,他却被下令不许回皇城。
虽说齐兴腾过会儿下朝便会来瞧她一眼,可也并不会久呆。到头来,太后在深宫与人勾心斗角争了一辈子,冬至这天竟也只能一个人过。
“这糕点好吃,想来是挑选的人费了心思,应当赏他才是。”齐临渊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尽力地装作平静了,却还是怕得心跳如雷。
不出所料,太后立马冷了脸:“还赏他呢,他现在就在外头躺着呢,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是他?孙儿刚刚进门的时候撞见他了。”齐临渊没问扶渡犯了什么事,怕再惹得太后生气,“孙儿认得他,平日里伶俐得很,怎的会这么糊涂的惹了皇祖母生气?”
“渊儿你竟认得他?可哀家分明记得他说自己是太子宫里的呀。”太后问齐临渊,“你又是怎么认得他的?”
“先前孙儿在二哥那里听他说过几句话,听他的口音是淮州人,觉得亲切,所以就与他多讲了几句话,慢慢地也就熟络起来了。”齐临渊答道。
“对了,你母亲是淮州人。”齐临渊的母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太后不记得也正常。反倒是自己就这么提了一嘴,她居然能想起来,还真是让齐临渊有些诧异。
虽然齐临渊的母亲早亡,自己压根没见过,但是儿时也曾获得皇上的特许,让他的外祖来宫中陪了他几年,直到齐临渊到了该入学堂的年纪了,两位老人才从皇城回到淮州。
“在宫中很少听到淮州口音,所以跟他交谈的时候,确实是很舒服的。”齐临渊乘胜追击道,“不过可惜他是二哥宫中的人,孙儿同他交流的次数也不算多。”
太后自然是明白了齐临渊的意思,却也没有直接赏赐他,而是给了他一道选择题:“他如今得罪了哀家,消息估计已经传到太子宫中去了,现在他也回不去东宫,你要是实在想要的话,那就带回你殿里去吧。”
齐临渊立马受宠若惊地谢礼:“那孙儿就在此谢过皇祖母了。”
“不过此人心术不正,你还是少与他接触的好。”太后又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实则想要以此来测试他辨别是非的能力。
可惜齐临渊虽然知道正确答案,但他此行就是为了保下扶渡而来,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忤逆了太后的意思:“皇祖母放心,孙儿不过是喜欢听他的淮州口音,并不与他多交好。”
“行了,那你就快把人领回去吧。”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乏了,要歇息了。”
齐临渊心里明白,这是太后因为自己选择了错误的答案而对自己失望了,只能低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