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见当下暂无旁人,雷厉风行地就推开了那些装南锦的货箱。
赤红霄本以为她会在诸多货箱间比对许久,才能确认这批南锦的成色质量,因而早就在一旁做好了长久放哨的准备。
但沈婳伊查看了还没一会儿,就在口中幽幽念叨了一句:
“居然是白锦底,祥云红梅的图案……”
赤红霄扭头一看,只见沈婳伊推开的几个货箱内的南锦却如她所说,皆是雪白底色上,织着一树红梅与萦绕不断的金色祥云图案。
那些锦缎在日光下夺目却不刺眼,透着流水般的柔和,随着她葱指的移挪泛出粼粼波光。
这样的成色是南锦中顶好的流光锦。赤红霄正诧异的时候,沈婳伊就已经合上了那些货箱,神色略微恍惚地对她说:
“我们赶紧先走吧……”
赤红霄一头雾水,但见沈婳伊发了话,她也没有留恋之意,带着她便匆忙下船了。二人下船后没一会儿就复到苏氏茶楼交还了令牌,直接租了马车赶回张宅。
沈婳伊回到张宅后,人就先闪进了书房开始翻翻找找。赤红霄正准备问个由头同她一块儿找时,沈婳伊便已经寻出了答案,在她耳边轻轻念叨着:
“果然……红梅祥云……果然是萧国喜好的纹饰花样……”
“夫人何以见得?”
“像我这样做布匹和裁缝买卖的,当下百姓喜欢什么配色纹样,自然是要研究一番。我这阵子看了许多图册,也没见过今日这么奇怪的配色图案。
这不像是我们大梁百姓所好,反倒像萧国贵族所推崇的……”
“你看看我们今日在苏家货船上看见的南锦,是不是和这插画里一模一样?”沈婳伊说着便把手中的书籍递给了她。
那书籍原是大梁境外沿边国度的衣料纹样图册,赤红霄看了那上头的插画许久,只觉得满心不可思议:
“今日苏家货船上的南锦样式虽然少见,但市面上锦缎的纹样配色那样多,真能与萧国扯上关联?”
“萧国对我们而言本是边陲小国,受大梁文化影响又极深。花中四君子里,萧国独爱梅花。他们以红梅做国花许久了,红梅之外,他们最喜好的便是金色的祥云纹……”
沈婳伊翻出那插画后页的文字,指出了其中要紧讯息的同时,口中还对她分析着:
“大梁的百姓穿衣若有红梅和金祥云,那定是要图个吉庆,纹样也基本是平铺,不会连着整个枝干都织出来,底料的颜色也断不会选白色这般清冷的颜色。”
“但萧国贵族最喜好的就是白底红梅了,红梅是国花,白色在他们眼中又是高贵洁净的象征,极受他们推崇。这样的风格纹样,只要稍微多看几眼,便能认出是萧国的……”
“大梁的锦缎远销海外已有多年了,沿海各国有财力的,每年都会往大梁大批订购。接的单子足够多了,自然会有织锦的作坊专门织别国时兴推崇的纹样,以接这海外的生意。”
“只是我没想到啊,现在竟然还有作坊织萧国所喜的纹样……”沈婳伊阐述到此处不免神情一滞。
“红霄,你也知晓吧,朝廷因与萧国交恶许久,自两年前就断了与萧国的海外贸易。民间若有要与萧国海外通商的,一律要收极高的税,足够让商贾望而却步……”
赤红霄对于海外通商这块毕竟是个十足的门外妇。尽管知晓朝廷有此决断,但也不明这其中细则,就是发问问得也很是浅薄:
“可商船离了渡口后,谁知晓它们通往何处?与大梁有海上贸易的国家那样多,他们就不会假意通往它国,实际上绕到萧国去吗?”
“若到它国海关,商贾的通关文书上定是要盖它国国印来回国复命的。萧国的位置特殊,若是位处国度甚多的南部沿海,浑水摸鱼下打个这样的马虎眼没准还有点可能。”
“但萧国在大梁北部的海域,这周遭的小国除了萧国外,国力都甚是贫瘠。
他们每年都还指望着朝贡时大梁主动赏他们锦缎呢,哪儿有多余银钱订购这样多上好的南锦。况且他们畏惧大梁的国力,估计也不敢胡乱盖印的。”
“而如若从南边出发,打了这马虎眼后再往北绕到萧国去,那航行的本钱可水涨船高,哪儿有商人爱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久而久之,这贸易自然就断了。”
赤红霄听了她这一长串的解释后也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冷哼一声道:
“那苏帮主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定不会做。他敢把货船驶到大梁北部直接前往萧国,看来私下里可有的是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