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位连进地牢受刑都不怕的手下,当着她们二人的面竟这般犹豫为难,赤红霄被钓起了好奇心,连着耳朵都拉长了。
“这……那苏帮主的侄子苏梅风私下里有断袖之癖,时常会借职务之便,在船上挑他瞧上的精壮子弟,一同在房里……
小人去他那儿帮工了还没几天……他、他就看上了小人,要小人……小人没答应……自然就……”
吴忧嗫嚅到此处,五官都由此拧巴在了一起,一双眼紧闭着不忍观之,就仿佛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画面一样。
沈婳伊一言一行还讲究个文雅,赤红霄没她这般多讲究,听见这话,直接不客气地噗嗤笑了出来。
沈婳伊正了正音色,尚做正经之态道:
“罢了,这本就不是你分内之事,既然你实在为难,我自然也不会逼你……”
“坊主,小人虽然没能潜伏在他身边,但也不是全无发现。小人在他的茶楼里帮工的那几天,瞧见他和张成双时常凑在一处。坊主可去他那儿问问,没准会有线索……”
“还有这种事?”沈婳伊的语调因为新奇上扬了几分。
“我明白了,那这几日你就埋伏在登州的会馆那儿吧,若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告知我。”
“是,小人告退。”
吴忧行完礼后随即便退了出去。赤红霄还没发话,沈婳伊就整理起了桌上的那些信函文书,对着她示意道:
“苏氏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布匹,我这阵子让帮内做生意的伙计们观察过行情了。这几年品相好的南锦确实不多,在登州府这儿也没超过五成。
而京城那般繁华,我的裁缝铺和布匹店开在那儿,行情也没比登州府这儿好到哪儿去……”
“若如夫人这般说,那苏帮主昨日对夫人说的还全是实话咯?”
“我可不信他说的是实话。”沈婳伊的目光顿如冷泉一般幽寒起来。
“他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跟我说什么南方灾祸频繁,才导致桑农收成差。南方近几年有哪些灾祸我也不是没有耳闻。
虽然这几年确实不好过,但自靖武九年海关大开后,南边的农户为了赚南锦带来的利润,把农田改做桑田的数不胜数。”
“我儿时还在精绝帮时,碰上天灾人祸的那几年,父亲也只说市面上上好的南锦能占锦缎货布的五成。
而这些年通商贸易下来,种桑的农户只多不少,织锦的作坊又那般多,怎能和当年一概而论。”
“他们一定是有事瞒着我。运了那么多货物来登州,每回只卸一小部分,他们的船上肯定有猫腻。”
沈婳伊拍桌而起,言行之间似乎已经拿好了主意。
她最后的话引在苏王两家的货船上,赤红霄猜出了她的打算,心里倒乐得她已拨云见雾,在这片乱蝇中定好了心神。
“那夫人接下来是想去寻那张成双问问吗?我今日在外头练武的时候,尚没见他出门去呢。”
“也好,反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走吧。”
“真没想到兜兜转转下,这事儿竟能绕到张成双这个兔儿爷身上去。”
赤红霄想起他那日在渡口的招摇扭捏样儿,脸上就憋不住笑:
“那苏王二人昨日还一口一个寻你二哥来呢,真把那张成双寻去了,那苏帮主扭头一见张成双在自己侄子床榻上,不给得他吓得两眼昏花……”
两人一齐止不住地笑出了声来,直到把方才正经谈事的气氛抖落了个干净后,心里才畅快了些许。
沈婳伊出发前下意识拍了拍今日未施粉黛的脸,对着赤红霄莞尔一笑:“正好我今日没擦脂粉呢,有的是话头寻他。”
赤红霄正纳闷她寻张成双与擦脂抹粉间有何关系时,她已经把她拉至了张成双房前。
简单敲了敲门后得了示意后,二人推开他的房门,张成双正在里头涂抹脂粉。
房内由此弥漫着浓重的脂粉香气,略微有些刺鼻。他这般大阵仗地收拾自己,估摸是今日又要出去见谁。
张成双见她来寻自己,刚扭头对她问下这缘故,沈婳伊便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一腔忧愁态地端坐在桌旁: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妇人家的琐事想来同二嫂谈而已。”
张成双一听她说这话,反而还有了种自己被认作妇人的欣悦感,一时也来了兴致。
他放下手中的胭脂瓷瓶侧身问道:“三妹这是遇到何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