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伪装褪去,不靠谱的留船守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名身着黑服的贝里斯士兵。他们静默地透过红色的目镜与塞勒特对峙着,触手垂在身侧,没有一点谐音溢出,看不破他们的任何情绪。
“哦哟哟,居然还是大统领的粉丝队亲自出马。”斜眼看向识趣地躲到自己身后的沙法尔,塞勒特叹了口气,“唉,你可真是运气不好。”
瑟缩在她身后的奥诺医疗兵感动又内疚地向这位塔克里侦察兵吐着信子道:“原来您是提前知道了他们会来,才特意来此保护我……!实在抱歉,卡沃什船长,是我之前误会您了!”
收回视线的塞勒特眼睛心虚地向斜上方瞥去:“嗯……没错,就是这样。保护船员是船长的职责,我们毕竟是一个舰队的,塔克提斯的船员也是我的船员,举手之劳而已。”
“但、但我不明白,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医疗区并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难道是想来偷处方药?!比如莎尔咗之类的?”
“我强烈怀疑他们会如此走投无路地需要从一艘塔克里军事星舰上获取能让繁殖期提前的处方药。唯一能驱使他们冒险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与两个沉默的幽影守卫对峙的塔克里船长悠悠说,“那位新种族外星人宋律的资料。”
好奇地看着被不断抛上空中的费佐和其他塔克里人,宋律实在没忍住,在一声冲出喉咙的感慨中暂停了唱词,小声向面前纵容配合着自己临时想出来的舞步的塔克里人搭话道:“你、你们的舞蹈里好多抛举动作哦。”
“是的。”瓦卡阿德瞥了一眼继费佐之后被自己的帕拉丁大副抛到空中的塔克提斯小子——他还在空中做了好几个高难度的转体动作,真是个炫耀鬼,“这是一种对塔克里男性表示尊敬的方式。因为在塔克里传统舞蹈中,塔克里女性会将男性抛起,代表对他的满意。”
“哦——原来如此。”
沉默了一下,没等到继续唱着奇怪歌词的人类把话接下去,瓦卡阿德只能主动小声提醒道:“把我抛起来。”
宋律的唱词瞬间卡顿,她不自觉地用冒犯露骨的目光把面前这位高自己至少两个头塔克里人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又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补充说“我在开玩笑”的意思,才尴尬地开口:“那个,对不起,我力气没有您的大副那么大,可能没办法把您抛起来。”
“你以为我的大副就能单靠臂力把塔克提斯家的小伙子抛起来吗?看在光者的份上,我们身披鳞甲,而帕拉丁教授是个奈希普人,不是塔克里女人。”塔克里引路者拿腔作势的语调总是可以让对面的人心烦意乱,“用你的奏旋,小姑娘。”
回想起之前被要求用奏旋举起箱子却直接把上面的飞船砸了个对穿的经历,宋律惊恐摇头:“不、不行!我控制不住这些东西的力道,可能会把你丢飞的!”
仰头在宋律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瓦卡阿德黑紫色的军靴踩进了畏缩的外星人双脚之间,鞋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首先,请容许我向你介绍多数空间站和飞船均配有的磁力系统。它们能与我们植入体内的处理器链接,哪怕空间站的重力系统失灵,我们也可以靠磁力系统维持行动,或者……”
斜了一眼又被自己的大副修改的磁力系数扔上高空的奎斯,瓦卡阿德冷哼一声:“像那样减低甚至反斥重力。而我也有足够的权限修改磁力系数。”
“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努力跟上他的解说的宋律说,“那你把你自己改轻一点,我最近有锻炼,或许可以把你举高高!”
看着用词幼稚天真的外星人,瓦卡阿德仰头又是一个白眼:“恰恰相反,我要将磁力系数加到正值最高,并且用我的奏旋固定自己。”
“不,可是不是你叫我……”
“你还不明白吗,年轻的小姑娘?我想见识见识你的奏旋到底有多强。”顺着下一个音符的节奏俯身把自己的面板压到宋律面前,塔克里引路者对她下意识地低头躲避眯了眯眼,下声骨发出一阵隐秘的咕咕声,“它们真的能强到让一个赫罗斯将军都退避,却无法从一个一等塔克里随船医疗官手下保护你吗?”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里提起那位塔克里叛徒,愕然地抬头看向了明显是故意为之的瓦卡阿德。她张嘴欲言,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憋红了一张脸,然后闷闷地说:“那我要用力抛你了,你小心点。”
内心暗自嗤笑了一声,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塔克里引路者屈尊俯就地向她行了个礼,牵着她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请吧,宋律小姐,什么时候都行。”
数着音乐节奏宋律只是气沉丹田:“COCONUT,哼!”
然后,带着蓝色以太撞破舞厅天顶的塔克里引路者瓦卡阿德·厄哈斯成为了艾涅玛斯空间站上最耀眼的一颗火流星。
从灰色面板的塔克里女性指间升腾起的紫色烟雾忽然出现了轻微的抖动,能够稳住霍姆重型狙击枪的手爪此时却像拿不住这根细烟一般颤抖着,带动了塞勒特的整个身躯的震颤,直到她彻底憋不住下声骨窃笑的咕咕声,捂着肚子迸发出嘎嘎的大笑。
“亲爱的光者在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塞勒特撑着桌子,对前方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的幽影守卫和沙法尔——这个可怜的孩子被她疯狂的笑声吓坏,以为对面释放了生化毒气、正惊恐地扫描室内气体成分——说,“你们真的该留在会场里,太精彩了。那个人类实在是个突变因子,我一辈子都没想到能看到这画面,多亏光者庇佑了。”
“你现在还在监控会场那边的情况?!在对面还有两个要杀人的幽影守卫的时候?!”沙法尔嘶嘶大喊。
“对啊,你想看看吗?剧透一下:真是精彩绝了!”
“我不看!看前面啊!!”
“噢,你们想看吗?”
“你问他们干嘛啊?!”
“因为那个外星人带起的表演真的让人很开心,甚至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本来是打算解决掉你们的。因为这太容易了,巡逻的侦查船船长正好撞见了伪装成留船守卫、登船杀死了所有留船人员以获取情报的两个贝里斯入侵者,而负责守船的士兵身上还能搜出价值不菲的贝里斯特产的洛桑细烟?太方便解释了。”
越听越感觉不对味的蛇人医生吐着信子犹豫开口:“呃……不好意思,我还活着呢……?”
然而塔克里船长只是兀自继续道:“但是有那么可爱有趣的奏旋在贝里斯启明星的宫殿里闪耀,今晚可真不是个适合死亡阴影登场的剧本。所以,我在这提议:各退一步,我们会给出一些那位新种族外星人的资料,让你们能回去交差;而你们也没必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只需要叫你们那位女主人在燃料费上给我们多一点折扣就好,成交?”
身着黑服的两个贝里斯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内线里商量着什么。塞勒特也不急着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品着即将烧到指节的洛桑细烟。在场最焦虑的只有年轻的奥诺医生,他几次张口欲言,都被侧头的塔克里女性吐出的烟团给呛了回去。
最终,达成共识的幽影守卫向塞勒特伸出了手,后者则看向拥有医疗区数据库密码的沙法尔:“给我密码,我来选择数据,免得你事后被塔克提斯将军或者莫伊娜医官怪罪得太重。”
白色的奥诺人不甘心地吐了吐信子,但还是老实依言给了探索号船长密码,让其访问了医疗区的数据库。将筛选过的数据刻意地打包成一个全息光球,塞勒特将它和手里最后一点细烟一起压灭在贝里斯守卫的作战手套上:“拿去给你们的女主人复命吧,小巡回鱼。”
不置一言的两位幽影守卫只是沉默地后退,直到开启又合拢的医疗区大门彻底将他们隔绝在塔克里船长和奥诺医生的视线外,实习医官才紧急连接了留船守卫的内线。在对面显然不知道有人入侵而莫名其妙的疑问中,彻底从僵直状态中恢复的沙法尔脱力地靠着桌子坐在了地上,把脑袋埋在了交叠的双臂间。
“你还好吧?”塞勒特掏出了她精致的烟盒,“来根洛桑?”
“为什么?”
“因为它可以让人镇定……”
“我不是问你这个。”沙法尔从双臂间抬头看向又点了一根烟的塔克里女性,“我是问你之前为什么会对他们说‘杀死了所有留船人员’?门口守船的欧维德和拉克瓦还活着,说明他们并不是那种会对没识破伪装的人员也痛下杀手、以绝后患的残忍暴徒不是吗?”
“哦,那个啊。”抬头吹出一口紫白色的烟云,塞勒特在烟雾的遮挡下眯起了她的红眸,上声骨微微震动预热着,下声骨则对过于敏感的奥诺医生唱出了柔和安抚的谐音,“因为……因为我这样说能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做好了牺牲所有队友的准备,就不会妄想挟持一个楚楚可怜的脆弱帅哥威胁我投降了。”
果不其然被她刻意的用词激怒,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的沙法尔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关注的重点:“我不可怜也不脆弱!我是有完整资质认可的医疗兵!我不仅通过了奥诺医疗兵考核,也通过了仙女座安理会的全种族医疗兵考核,和塔克里的医疗兵没有任何区别!请收回你的话,塞勒特船长!”
混杂在烟雾中的淡薄银白色以太旋流散去,塞勒特对瞪眼吐信的奥诺医生摊开双手表示退让:“当然,你当然是一个优秀强壮医疗兵,我为我的用词不当道歉。如果这依旧不能抵消你收到的冒犯……”
慵懒地后靠在桌子上,侧头向愣住的沙法尔展示出脖颈线条,塞勒特咕咕唱着诱惑的谐音道:“就让我用一些其他东西补偿你,如何?”
感觉胸口一涨的奥诺医官赶紧低头避开那双看似漫不经心、却如女性奥诺人的尾巴一样牢牢缠住自己的血眸,转身寻找能更换自己装满的存乳袋的容器:“也、也不用这样,毕竟你都诚心道歉了……”
趁机在医疗室的操作台上做完了该做的事,塞勒特从背后逼近慌张的蛇人,将他困在双臂和桌子之间:“如果我坚持呢?”
“请别这样!我、我或许会向塔克提斯船长汇报你的职场骚扰!”
“噢,这样吗?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着一个正值繁殖期的奥诺男人没有去参加宴会,而是为了宋律的身体健康单独留船,实在是太过残酷,又太过可敬。”塞勒特戴着手套的指爪划过沙法尔的医生制服中缝,引发后者信子狂震,“所以,我真的很想和这么尽职尽责的优秀奥诺医疗兵共度星夜,如果他也愿意的话。”
“真的吗?您觉得我是个优秀的医疗兵?”也久仰这位被誉为光者显圣的塞勒特·卡沃什大名,刚被她救了一命的年轻奥诺人终究还是在这番夸赞里感到了飘飘然,刚刚因为羞恼强压的繁殖期本能也冒了头。
“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优秀的奥诺医疗兵!”
……
“嗯,我果然宝刀未老。”躺在医疗床上,感觉自己被那位新种族外星人拒绝的沮丧得到缓解的塞勒特本想再来根洛桑,便因为身边奥诺医生不赞同的嘶嘶声讪讪停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