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他狠狠掐住的下颚仍有些痛意,不过已经消散许多了。
她的思绪也逐渐回笼。
“难道只是因为昨日我说的始作俑者,因此您便断定民女知晓吗?”
裴越扭头道:“你难道不知晓吗?”
“我当然不知!”
潇君道:“锦衣卫的能力举朝上下不二他人,您若都查不到的事,我更不可能知道内情,但若您都查不到,依民女之见,您与其在我这里问讯,不如多思量将永昌商行抖露出来的人究竟有何用意?”
裴越轻轻呵了声,“例如?”
“没有例如,若大人真查到永昌商行的背后东家,您会怎么办?”
裴越脸上的轻佻更甚,望她的眼神已经有了不耐烦,“自是上奏陛下,反诗乃谋逆重罪,始作俑者必处极刑!”
“他的家人亲眷呢?也跟着无辜受死吗?”
“宋潇君,你是在质疑大宁律法?”
“我不敢。”
裴越哼笑道:“你很敢,且口若悬河,那我不妨听听,你还有何指教?”
事已至此,潇君也不必再与之言辞周旋,顺势就坡下驴,道:“倘若大人最后查到的人是一位朝中肱骨,为大宁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敢问您这条路又将如何走下去?”
裴越抬眸看了她一眼,带有深深的戾气。
潇君续道:“若真相之后还有真相,大人又待如何?”
裴越终于用光了耐心,一把拽过校尉手中的短鞭,扬手便朝潇君抽来,三鞭落下,他不满地抵了抵腮,怒道:“宋潇君,你若不知晓怎么好好回话,老子不介意再抽你几鞭!”
鞭过留痕,灰白的囚衣上俨然出现三条交错的红痕,如缠绕她腰身的火龙。
潇君咬紧牙关,才将忽然而来的痛呼吞在口中,却还是不自觉倒吸几口凉气,疼到面容扭曲。
鞭伤不比其他,这种武器虽难致命,然而皮开肉绽的痛楚却更令人无法忍受,一寸寸肌肤像崩裂开来一般,痛痒难耐。
容不得她有片刻的喘息,裴越大手一挥,再度覆上她雪白的脖颈,狠狠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大人……”她说话有些艰难,“我只是想让你不被阴谋裹挟。”
“什么阴谋?”
“例如,南余。”
闻听此言,裴越眼中有了异色,他缓缓松开掐住她的手,退后两步,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潇君咳嗽不停,但也顾不得现下身体上的不适,急道:“五回山上三殿下遇刺一事,就是南余人所为。”
裴越挑眉道:“三殿下遇刺案,案犯尽数身亡,甚至在后来被人毁尸灭迹,你又怎知他们是南余人?”
潇君眸色微暗。
怪道朱峻熙遇刺后,这个案子像没听见什么人提起,原来并非无人去查,而是有人先官府一步将所有证据销毁,甚至将刺客的尸首都毁去,令此案成了悬案。
她和陆砚竟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所以善文馆会牵扯上永昌商行,是否也是背后有人想要以此致她于死地?
远在边疆的陆砚会不会有危险?
“尸首怎么会被人毁去?”
潇君忍不住问道。
裴越眉头紧锁,“是你在问我?”
“不敢。”
裴越嗤笑一声,“你没什么不敢的。”
稍顿,他又道:“宋潇君,我知道你曾被刺客带走,被陆逢屿救了回来,你若知晓些什么尽早说,省得受些皮肉之苦。”
潇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回想起当日情形。
自己返回去找陆砚时,碰见的那一伙人显然不是此前掳走她的人,后来陆砚带她坠崖以后,那些人莫非也被人杀了吗?还是说他们就是毁尸的人。
为何有他们的出现的踪迹,官府却寻不到人?
莫非……
当时随行的人里,有细作!
然当日跟随之人大多是些世家子弟以及他们的仆从,他们又怎会与南余勾结?
她仰头问道:“裴大人,五回山上一共寻得几具尸首?”
裴越道:“我说了,尽数销毁。”
潇君咳嗽几声,续道:“当日陆公子和沈公子中了刺客的毒,那毒便出自南余国。”
“仅凭一种毒药你就笃定,不觉得武断了些吗?”
“那大人可以再查两个人,李丛年和玄弋。”
“哦?”裴越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到案牍之后,“玄弋,那个绑走你和徐简行的人?”
潇君点头。
裴越又道:“反诗案你又知晓些什么?从何得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一个内宅女子,无意牵扯其中,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大人不信我,何苦审我。”
她想,永昌商行与荣国公府的事终究不能通过她的口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