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将军的笑声如此刺耳而张狂,这近乎癫狂的笑容,却让营帐众人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卢老太君的怒火终于忍无可忍地彻底爆发,她冷冷地站了起来,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茉云:“你竟让一个罪人,就凭几句毫无根据的谎言,来撼动我卢家军的忠诚和仁义?”
“忠诚和仁义?”程老将军眼中的笑意愈加张扬,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终又落在茉云身上,嘲讽地说道:“你这条狗,做得看似这般陶醉!但你信吗?”
茉云则冷冷地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依旧波澜不惊:“你说的话,我信!”
卢老太君顿时眼睛瞪大,怒视着茉云:“方茉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茉云轻轻一笑,眼中不带丝毫情绪:“这世上哪有没私心的人。”
她的语气竟如此平静,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徒劳无功的争执和喧嚣。
卢老太君的怒火再一次迸射而出,威胁和斥责的交织在一起,咬牙切齿地问道:“方茉云,你也要来动摇我卢家军的军心吗?是谁容你这般张狂?卢正啸吗?”
茉云冷冷地笑了回怼道:“其实您知道,他能奈我何?”
她的声音是如此地从容而毫不留情,甚至带着几分挑衅。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茉云身上,若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他都有些不认识茉云了。
萧怀逸此时亦忍着伤,抬目望向正啸,他从未在卢正啸的眼中,看过如此空洞的眼神,他心中定是千疮百孔,怒意沸腾,对这一切深深的失望,可方茉云竟然毫不在意!
茉云则转头望向程老将军,眼神沉静而冷峻的问道:“老乐,你想说的,我给你机会说了,告诉我,为何要杀我爹。”
程老将军终于迟疑了几分,眼神亦渐渐变得沉重,闪过一丝叹息,他缓缓靠到营帐内的柱上,闭上了眼睛,好似陷入到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
“当日你爹知道我是卢家军中人,不顾一切地救了我,因为他曾被老黄救过,又是南境人,对卢家军极为敬仰。可我为了保密,不得不派人杀了他们所有人。”他的声音中终于带出了一丝悔恨,艰难的回忆着,好似每一个字都是从内心挣扎中说出来。
茉云的手猛地握紧剑柄,指尖发白,手都在微微颤抖,时至今日父亲离去的真相终于大白。
程老将军苦笑着睁开了那恶狠的双眼说道:“自此以后,我就再不是活在这人世上的人,我便成了这恶鬼。你爹临走之时,曾说,杀他可以,放过他的属下……我问他,这些属下曾为你做过什么?他说为头的,当然要竭尽全力保住属下,他一个县丞,死前却只想保住他属下的命!而我……”
“而你怎么可能斩草不除根。”茉云冷冷地看向程老将军,眼神如冰。
程老将军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苦涩地说道:“对!”
“那当日在部落,你后来肯定也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儿,为何不斩草除根呢?”她的声音还是如此平静。
程老将军抬目看向茉云,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我看见你如此被命运碾碎,却又日日如此桀骜而不屈的样子,便想起了我自己。我这一生注定走条绝路,突然……很希望你能赢!”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是解脱,也似乎是对过去的某种释怀。
茉云转身冷冷的走出了营帐,辗转数十年,自己终于知道自己爹为何不明不白的被水匪所杀,也明白了为何爹死后,所谓的水匪为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一家,原来是他要斩草除根!可在自己从西南部落回去之后,水匪又凭空消失了,原来也是他……想自己能替他活出个人样。
其实这几日早已想明白了始末,可此刻茉云心里依旧充满了震撼,十几年,悲剧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真相,都像是一个沉重的锤子,狠狠地砸在心头,带来了永远也无法平息的伤和痛。
这一夜,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茉云所揭开的那些真相如同烈焰,灼烧着每个人的心。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这漫漫长夜里辗转难眠,心里充满了怀疑、愤怒与不安。
然而,此时的卢家,却陷入了有史以来最煎熬而混乱的一刻。
卢老太君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她忍无可忍地怒视着正啸,厉声说道:“卢正啸,你居然就任由方茉云如此在卢家军搅弄风云,霍乱军心,却一言不发!”
她的愤怒——好似今晚发生了的一切,都是因为正啸的沉默和他对方茉云的纵容。
卢帅语气带着几分急迫和无奈的说道:“娘,你说茉云搅弄风云,可爹当年无数次跟您说,让您不要去妹妹家说军中之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是王府!”
卢老太君的怒火好似喷薄而出,几乎是吼道:“我就是让其听者有意!我当日便知程卓狼子野心,若我仁慈善意,卢家军将遭遇覆灭之灾!”
卢帅的脸色一变,再也忍不住的质问道:“那您当日执拗地将才几岁的卢正啸放到军中历练,知道他会害死他娘吗?”
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说话之时手都有些微微颤动,心中不知多懊悔于当初的决定,而如今这个错一生都已无法挽回。
卢老太君则怒火中烧,毫不退让地吼道:“当年我说女子不要抛头露面的从军,是谁让她入军为将的?你怎么不甩自己一个嘴巴?你又有何资格怪卢正啸呢?”
“那我再问您,您又何苦执意让正啸娶依妮他娘,让玉鉴在天之灵,看见他儿子娶杀母仇人的女儿!”卢帅的眼眶中顿时盈满了泪水,他也是时至今日才知他爱妻离世的真正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