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
“怎么了?”
薛裳理压低声音唤她。
“我听方言大哥说,徐大娘的儿子,就是在这附近,出事死的,后来徐大娘和老伴就在这儿住下了,老伴死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
“在这附近?怎么死的?难不成还埋在附近?”康颜也压低声音问道。
“具体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就埋在我们上次摘酸枣那个坡后面。”
闻言,卢康颜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你怎么不早说,酸枣我吃了那么多。”
“我也是后来才听方言大哥说的。他被丢弃在去城里的那片林子里的,本不可能活命,是徐大娘遇到好心收养了他,后来你爹爹看中,带走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现在在乡里给人帮工做些体力活,多攒些钱,想尽快把徐大娘接过去,好好照顾她,让徐大娘享享清福。”
薛裳理望了眼屋子方向,半重复方言的话说道:“快入冬了,徐大娘身子没以前好了,她一个人在这儿……到时候这里天寒地冻的,什么都没有,太受罪了。”
卢康颜思索着什么,手里拿着一颗没剥皮的花生往嘴里塞,薛裳理夺了下来,剥了皮塞到她嘴里。
“现在什么时候了?秋分了吗?”
“秋分过了吧,快寒露了。”
“那就再过几天。”
“过几天干嘛?”
“带徐大娘去城里。”
“徐大娘那么倔,方言大哥苦劝多久都没用,你能带她走?”
卢康颜站起身,脏兮兮的手在身上拍了拍,望着远处说道:“谁知道呢。”
这天天还没亮,卢康颜就起了,里里外外看得见的活都干了,薛裳理把早饭准备好了,徐大娘才起来,狐疑地看着这俩人。
“你们又闯祸了?”
“哎徐大娘这话说得,我们就不能干点好事?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呀?”
“那可不。”
薛裳理出来打圆场,这些日子下来,她身上的烟火味是越来越足了,“徐大娘先来吃早饭吧。”
徐大娘喝了口小米粥,满意地点点头,“裳理这粥,是煮得越来越好了。”
“嘿嘿,是方言大哥教的。”
卢康颜皮笑肉不笑地陪衬着,薛裳理的手在桌子下拍了她一下。
“徐大娘,我们在那边玩的时候发现了颗瓜,好像是冬瓜,你要不要去看看,要不能吃我们就不摘了。”
“冬瓜?去看看。”
“好嘞。”
薛裳理扶着徐大娘,卢康颜在前面边走边说个不停,“哎呦这天真不错,我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天,我们这几个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全是景,草啊树啊,除了地就是天,还有风,这风是真舒服,要不我们走前面歇会儿躺躺?晒晒太阳甭提有多舒服了。”
她回头一看,这两人落下好远一段,她蹲下来喊:“徐大娘您还说您身子骨硬着呢,这才走了多远呀,您这就不行了?我看呀,真让您发现个冬瓜,您也搞不回去,”
“你个臭丫头带的什么路?好好的路你不走走的这什么玩意儿?”
“这荒郊野岭的哪儿管什么路不路的,有路也是我踩出来的,大娘您住这儿这么久都没走走,哪儿有什么路供您走呀?”
“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断你一条腿!”
“徐大娘您小心。”薛裳理在后面喊道,抬眼的时候看到杂生的酸枣枝,果然,面前的徐大娘停住了脚步。
卢康颜一改嬉笑的语调,一本正经地说:“徐大娘,都到这儿了,不看看吗?”
最后站着的薛裳理看不到徐大娘的神情,只感觉她似乎站不太稳当,随时都有要倒下来的意思,不过没有,徐大娘站定了片刻,终于抬脚走了上去,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还是一样的,新坟旧坟,都成了旧坟,埋着她最亲的人。
旧坟上的草明显长得高很多,还是埋她老伴时,来看过一次。
徐大娘默默蹲下,最后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卢康颜蹲在一旁,掏出之前准备的烧纸,递给徐大娘。
“您不来看看,怎么知道他们好不好,他们又怎么知道您过得好不好。”
徐大娘一张一张往火堆中加烧纸,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肃穆灰色的脸上鲜艳了不少,一阵微风恰好拂来,纸屑被卷起,吹了两个圈,散了,徐大娘肃穆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回去路上,远远地就瞅见方言拉着马车来了,卢康颜兴奋地摇手喊道:“方言大哥,我们在这儿。”
薛裳理也跟着喊起来:“方言大哥,这儿!我们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