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一月有余,方言来看徐大娘,大包小包又带了许多,两人坐在门槛上聊天,卢和薛在园子里的树下玩闹。
果然又免不了徐大娘的唠叨,“……我都说了这儿什么都不缺,你还带这些东西过来,你是存心让我种的这些菜烂在地里!”
“这没多少,地里长得慢,人一天三顿,总归是要吃的,也不能光吃菜,肉也得吃,身子才有营养。”也不知方言这絮叨的本事,是不是得徐大娘真传,“……再说了,这不又多了两张嘴,吃得总归是要多很多。”
“你们呀这一个个得,就没一个能让我顺心的。”
方言许是听习惯了,不急不躁,倒是顺势又提及磨嘴的话头,“大娘,您听我的,跟我回城里住吧,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要是您磕到碰到了,这可怎么办。”
徐大娘也是固执,直接怼了回去,“我身子骨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徐大娘,您别嘴硬了,都那么大岁数了,又不是小年轻,较什么劲呀。”
这话音还没落,徐大娘手里的扫帚已经飞出去了,不过目标物太远,自然是没砸到,冲着卢康颜吼道:“小兔崽子存心气我是不,一天到晚没大没小。”
卢康颜做了个鬼脸,回头一看薛裳理的“棋”已经下了,“哎不行不行,你不能走这儿,这儿是我要走的。”说着把地上画出的棋盘上的小石子捡走。
“该我走的。”
“我没看着,不算。”
“什么不算,你这是耍赖。”
“我定的规矩我说了算,你棋艺不精不要诬陷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了片刻又从地上爬起来改成满园子地追闹。
“你们瞅着点,谁踩了苗谁今晚不准吃饭。”说完又训另一个,“你别笑,我让你见的姑娘你见了吗?”
方言被这俩鬼头逗得满脸灿烂,被徐大娘这神来一句问话问得硬是给憋了回去,哑着嗓音说道:“见了,见了,去见了。”
“怎么说?”
“徐大娘,人家姑娘那么年轻,还长那么好看,我这么糙一人,配不上人家。”说着,不自主地低下头,用鞋头划拉着跟前的土地。
“说什么胡话呢,知道心疼人,这就够了,况且,人柳姑娘是个命苦的娃,爹走得早,她娘前两年摔了一跤,身子骨也不行了,啥活儿也干不了,都靠柳姑娘一个人撑着,”说着,徐大娘望向了原处,“不过这姑娘也是有骨气的主,再苦都熬过来了,她娘半年前走了,这下也只剩她一人了,人姑娘面相好,品行也不差呀,说媒的都去了几拨了,愣是一个没瞧上,人姑娘给我老婆子面子,肯见你,行不行都是个帮衬,你也别丢了我这老脸。”
“徐大娘看您说的,怎么着我也不会给您脸上抹黑,就是……”
徐大娘看这大小伙子还害羞上了,就知道这事有谱,倒也不用赶着催促了,话锋一转,说道:“行了,有俩瓜熟得可好了,你去摘了给我送人柳姑娘。”
方言有些为难。
“怎么,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说话就不管用了?”
等徐大娘的话说到这地步,方言才麻溜起身去地里摘瓜。
“要下雨了。”
卢康颜抬头瞅了瞅天,看不出任何要下雨的意思,“徐大娘,您放心浇水的事不会让您来,也不用大晴天……”
话没说完,一阵大风吹来,夹着丝丝凉意,转眼头顶的云积聚在一起,雨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卢康颜心服口服地起身,把院子里的凳子竹筐什么的收进棚下。
“这雨下不了多久吧。”方言站在房檐下,框里的西瓜已经装好了。
“不一定,”徐大娘双手背后进屋去了,“回不去了你就打地铺。”
卢康颜没心没肺地冲着方言笑了,“方大哥,对不住了,二对一还是你睡地铺划算。”
“康颜,那间屋子本来就是方言大哥……”
“放心,我一个大男人不会跟你们抢床睡的。”
“那方言大哥,是急着把这瓜,早早送到小娘子手中?”卢康颜瞅着框里的瓜,挤眉弄眼坏笑着呛道。
方言尴尬地咳了一声,“什么小娘子,我去做晚饭。”
卢康颜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乐得不行,薛裳理瞪了她一眼,紧跟了上去,赔罪似地说:“方言大哥,我帮你。”
吃了晚饭,这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雨水哗啦啦地像是要把地皮冲刷一层,整个头顶闷盖下来的雨幕,都集中在了这屋子周围。
卢康颜和薛裳理在屋檐下听雨,方言帮徐大娘劈竹条。
夜深了,雨还在下。
徐大娘从床下箱子里翻出床薄被子,递给方言,“这俩今儿可是玩疯了,给她们盖上,这雨一下,夜里就凉了。”
方言轻轻敲了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便推门进去,这两人腿拌着腿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他把被子给两人盖上,悄悄退了出去。
卢和薛醒来得早,方言还是已经走了。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凉,卢康颜剥着花生时不时往嘴里丢几颗,漫不经心地说:“徐大娘,您为什么不跟方大哥回城里?”
“用不着你们操心我这个老太婆!”
“不是,这儿就您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怎么都不方便,方言大哥来看您一趟多不容易。”
“谁让他来了?还不是他自己要来?我自己在这儿挺好的。”说完气鼓鼓地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