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紫色猎衣的少年身骑白马,自京道中打马飞驰,红绸在空中迎风飘扬。京中不知多少少女在街边掷了帕子,虽都随风落在地上,但少女仍然顺着长街,目光直直追随者少年跑马而去的身影。
此事过后,京中对顾一弘的赞叹不绝于口,但与赞叹同时传播的还有一丝叹息,传言顾家公子不久后就要奔赴北疆。不少有意上门求亲的又开始斟酌了,谁也不愿自家姑娘嫁到顾家守着活寡。
传言就是这么到赵闻朝那里去的,慕容儒只知赵闻朝听闻这事之后冲去了御书房,后来宫中那位给他下了两个月的禁闭,但对于顾一弘入疆的事一直没下定文,也就一直拖着。
慕容儒自案前放下笔,烛火摇曳下,书案对面顾一弘的脸被烛火照的明亮。只是眸子低垂,若有所思。京城最近这纷纷扰扰的舆论风波都出自师徒俩的谋划,其受众也只有一个人,二皇子赵闻朝。
“宫里这么做,皇帝的意思没有变。”顾一弘浅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放下茶杯时说了这句。
“本来就是一着险棋,但不管怎么说,在二皇子禁闭的这两个月你是走不掉了。”
“其实我很好奇,你凭什么会认定赵闻朝一定会帮我留在京城。”顾一弘皱着眉:“是不是我病的那几日,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慕容儒笑了笑,他这么说顾一弘明显是不相信的,他用眼神逼问慕容儒解释。
“当局者迷啊。”慕容儒摇了摇头,一副神秘不可捉摸的样子。
但无论怎么说,两个月可以确定的时限对顾一弘来说也是一种宽慰,至少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结束了,他意识到一旦认清自己必须去面对的现实,无论怎样的抗拒恐慌都无法阻止时间滚滚而来的车轮。终于是坦然,他开始静下心研读北疆的地图和布防,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当时赵闻朝在御书房里大逆不道地讲了些什么才换了足足两个月的禁足。但赵闻朝不在,三皇子也不坚持要留在顾府,于是在禁足期间,他自行回了宫里,书馆里先要借势攀附皇子的人也散了几个。
等到赵闻朝解除禁足之时,已经到了初秋。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皇帝要了一个盛大的生辰宴。
赵闻朝毕竟是最受宠爱的嫡子,再加上两个月不见最讨喜的儿子,皇帝心里也不好受,现在赵闻朝又主动示弱来找他,皇帝虽说面上犹豫了下,心中却是一口答应了。
生辰宴办的着实盛大,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柬,甚至长公主也不远千里赴了京,到这种程度的宴席,顾家是没有不参加的理由的。
顾一弘在京的时间又延长了半个月,但日子再等下去,往北疆的路会越发难走,秋冬季的寒风会裹挟着暴雪封堵道路,若再迟一些,路上的风险只增不减。顾一弘和慕容儒推测,皇帝大概打算借此机会顺势公布顾一弘入疆的消息。但赵闻朝对此是什么态度,随着两个月的禁闭以及如今的举动,却变得更加琢磨不透了。
这场生辰宴,就如同赵闻朝设给顾一弘的鸿门宴,是之前顾一弘演给他看的那场戏的回礼。
那是场晚宴,宴会的灯火如同佳节般璀璨,之前在赵闻朝禁闭之时蠢蠢欲动的大臣们再一次看清了当前的局势,二皇子依旧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依旧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乃至以后承接皇位的第一人选。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又临阵倒戈,有人志得意满,有人惶惶不安,赵闻朝举着酒杯坐在席上看得一清二楚。权势之利,他只有真正坐到高处,才能品鉴到。目光略过神色各异的人群,终究是停在了顾一弘身上,少年今天穿一件浅黄色的外袍,头发上梳在脑后成一个发髻,露出清晰的鬓角,面色上看不出喜怒,有时站起敬酒,嘴角微翘,有时伸箸夹菜,长袖微拢,却总是好看的。
两个月的禁闭足够赵闻朝想清楚一些事情,譬如顾一弘估计早就得知了皇帝想要他去北疆的消息,而京中流传的消息无非是一个试图赢得转机的机会,而在夏猎上难得没收敛锋芒,而去狩猎场上崭露头角,怕是也为这件事做了铺垫。
譬如让自己去见皇上的主意肯定不是顾一弘能想出来的,而是被慕容儒看出了什么端倪。
前者他并不怎么在乎,只是可惜仅仅能为顾一弘拖延点时间,至于后者,赵闻朝眯了眯眼,赵闻朝不清楚慕容儒知晓人心的本事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目前,他不是很希望通过慕容儒来让顾明然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