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夜半,众人也渐渐散了。萧恒也有些薄醉,但面上瞧不出半分,他左臂撑地正要起身,手腕却叫人轻轻抓了一下。
一旁,秦灼胳臂倚地,软声说:“陪我坐车。”
萧恒答应一声。
秦灼仗着醉意,浑然不管不顾,察觉萧恒从身后抱扶他,干脆整个人卸了力气倒在他身上。醉了嘛,醉后之事,谁都不会同他计较。他自己都用不着。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敢仰仗醉意释放半点情意,这时候萧恒在他这边才有一隅之地。
混混沌沌间,他叫萧恒抱上车去,那人怕他摇晃难受,便用臂膀将他圈在怀里。他睁眼去看萧恒,却先瞧见一片明月,月下花树郁郁,满枝透明的白玉瓣,刹那的,开得像命运。马车辘辘前行,他的命运从眼前倏而一现,扭头跑掉了。他探手出车帷,却一枝都留不住。
突然,一只手递到他跟前,一整枝花正在指间。
萧恒以为他想要花,便折给他。秦灼静静瞧他的手指,又抬头瞧萧恒。
月光一把好褶扇,从萧恒脸边徐徐展开,掩了他半张面。剩下的半张叫辉光一映,淡了眉目,柔了轮廓,秦灼竟越看越像自己的脸。
这人把命运折给自己了。
秦灼接过那枝子,突然叫:“萧重光。”
萧恒答应一声。
秦灼却没有表示,伏在他肩上,半晌又叫一句:“萧恒。”
萧恒道:“我在呢。”
一路秦灼再无一话。
到了院子,萧恒抱他下车,正要送他回屋。秦灼突然极其抗拒,要推他,没推动就要倒,萧恒忙去扶他,秦灼由他拉着,说:“我想去你屋。”
萧恒只得答应,半搀半扶将人带回去,扶上了榻,这才点灯。灯下,秦灼双靥红得异常,将鞋子踢了,顺势钻进他被中,轻轻打着哆嗦。
萧恒忙去探他的额头,只觉滚烫,想必是一身酒热又冲了冷风所致。他忙要起身找药,却被秦灼拉住。
萧恒柔声劝道:“少卿,你发热了,我去给你找点药吃,好吗?”
“发热。”秦灼仍不放他,喃喃说,“你不知道,我发热浑身都软……里面也热,很舒服……你可以试试。”
萧恒许久没有动作,半晌,才从榻前半跪下,将头发给他拂开,轻声说:“少卿,你糊涂了。”
秦灼像是认同,也应了一声。萧恒轻轻挣开他的手,快步出了门。
秦灼蜷在他床上,一阵冷赛一阵,最终模糊了神智,压根分不清今夕何夕。隐隐听见响动,突然有些胆战。
谁要来?他们要来了吗?
他们要来了!
脚步声往床前逼近。
秦灼浑身打着哆嗦,自以为一扫而空的恐惧突然被一场发热放大。他经历过这夜晚,浑身滚烫着被人从床上拖起来,掼在地上裂开衣裳。
那双手摸上来了。
不要、不行,停下!
秦灼竭力挣扎,却被那只手牢牢钳住,惊怖交加至极,他不做多想,死死咬在那人虎口上。顷刻,咸腥满溢口腔。
那人没有打他,更没有操他,由他不松口,另一只手缓缓捋他的后脊梁,轻声说:“没事了,少卿,没事了。”
他咬着的那只手没有握拳,反而松开手掌,一动不动。秦灼朦胧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突然松了口,愣了愣,缓缓将脸贴在他掌心,许久,竟抱着那条手臂呜呜哭起来。
那人浑身一僵,仍轻轻拍打他后背,俯身抱了他一会,道:“我们吃药,好吗?药要冷了。”
秦灼说:“我不吃药,我不吃那种药。”
那人道:“我们不吃那种药,我们吃糖。”
那人往他嘴边递了个什么,他伸舌舔了舔,果然是甜的。小心翼翼衔在口中,像个蜜煎。
有了这点甜头,那人再哄他吃药,他没有太抗拒。那人给他加了被子,再探他的额头,像又出去一趟,端进个铜盆,床边响起绞手巾时水珠溅落的声音。
那人劝道:“将衣服脱了,我给你擦身。”
秦灼听见前五个字,蒙着头缩到榻最里。那人握住被子边,却不强硬地拉开,轻声说:“少卿,我是萧恒,叫我给你擦一擦,好吗?我用酒泡了艾叶,这样你能舒服些。”
被底,秦灼低低叫一声:“萧恒。”
萧恒道:“是我。”
少顷,扯被的那只手松了力。萧恒将被子拉下,他自己的呼吸似乎也打着颤,他捧住秦灼的脸,轻轻将额头贴在秦灼额上。这样静静依靠一会,萧恒轻声问:“好吗?”
秦灼应一声。
萧恒伸手拉开他的衣带。
他没有用手指触碰秦灼,只用浸了艾叶酒的手巾。温热柔软的质地拂过,不一会便生发清凉。那块软巾自上而下,拭过他腰窝、股沟、双腿,全然不带一丝情卝欲。
秦灼多年未被这般照顾过,从床上向任何人赤裸身体对他来说都是耻辱。被如此衣不解带地照料,只有很小的时候,那时阿耶还在,阿娘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