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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二十六 月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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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苍璧高头大马在前,吴月曙匆匆迎上去,抱袖揖道:“不知大帅去而复返所谓何事?”

“刺史就别和我打马虎眼了。”彭苍璧擦了擦马鞭,“萧恒叫你藏在了哪里?”

吴月曙惊道:“萧恒?那逆贼不是已经被大帅捉拿归案了吗?难道他又用计走脱了?”

彭苍璧目色一暗,俯身拎起吴月曙衣领。众将领怒目圆睁,当即就要拔刀,吴月曙忙按了按手,向唐东游问道:“马上去查问斥候,这几日可曾见过萧恒踪迹,可曾有身份不明之人入境?”

彭苍璧手臂一挥,吴月曙往后踉跄几步,被程忠扶住臂弯。不一会斥候便报回消息:“自从萧恒叫彭大帅绑走之后,卑职等再没见过他半个影子。”

吴月曙整整衣襟,再次躬身揖手,“还望大帅明察。”

彭苍璧跨在马头冷笑两声:“明不明察,吴刺史待会再说不迟。”

他声音一凛,高声叫道:“全体将士,列队,搜城!”

此番搜城的阵仗足足持续十日之久,鸡飞狗跳、翻箱倒柜,官军之势更像土匪进城。彭苍璧麾下从府衙抄到茅屋,愣是没有见萧恒一根头发。潮州上下众口如一,咬死萧恒不在潮州。孩子们更是被严加盘问,竟也没漏出一丝口风。

十日殊无收获,彭苍璧面色铁青。吴月曙正给他满上茶水,彭氏帐下探子突然来报:“大帅,西面坡上起了座公事,瞧着是座庙,百姓不叫查抄,和弟兄们动了家伙。”

彭苍璧眼中冷光一闪,“不叫查?”

吴月曙忙接过话,“启禀大帅,那是舍妹的庙宇。前些日琼寇围城,潮州绝粮,舍妹舍身相烹以饱将士口腹,如今潮州转危为安,百姓感念她的恩德,故而立庙祭祀。”

“令妹舍身能叫上下感戴如此,那萧恒守城岂不是潮州的天王老子了!”彭苍璧松开手指,茶盏底子咚地落在案上,“劳烦刺史带路。”

***

薰娘庙架子只搭了一半,如今全部停工。百姓得了吴月曙的令,也不再反抗,抓着锄头被人马团团围住。

强行进庙的几个士兵脸上都挂了彩,正转着胳膊推搡百姓,见彭苍璧来,纷纷上前告状叫苦。

彭苍璧叩了叩马鞍,“吴刺史,暴民袭军,该当何罪?”

吴月曙脸色一变,忙道:“将军息怒,是下官治下无方。潮州穷苦,百姓没有开化,无知大帅威严,还请大帅恕罪!”

“无知?我瞧他们有知得很!”一个军头大声叫道,“袭击官军等同谋反!大帅一声令下,卑职等即将这些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大帅。”崔清在一旁打断,“查找恒逆要紧。”

彭苍璧看她一眼,“我就给崔将军这个面子——下马,进庙!”

马蹄勒住,骑兵纷纷下马,激起大片飞扬土尘。

薰娘庙半个顶还没搭全,已设了香案摆放供奉,但如今案翻炉倾,香灰也洒了一地,便知是士兵闯庙所致。彭苍璧狠狠剜了手下一眼,抬头看去。

案后设一座一人高的女子泥像,青衣青裙,朱唇含笑,眉目却清凌凌得发冷,哪怕近观也陡生一层不可亵玩之感。

果然是立地升仙的材料。

士卒来来往往,一砖一瓦都不曾放过,只差将庙拆了来找。百姓悉数围在庙外,无一离去,吴月曙双手藏在袖子里,似乎惶急,又似乎只是胆战。

约莫一个时辰,最后一个军头率人集结,对彭苍璧摇了摇头。

没有。

彭苍璧攥紧刀柄,双眉拧皱。

萧恒还能藏到哪里去?

一片焦灼的沉默里,突然有哨兵从庙外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大帅!城门的弟兄们回报,有个穿黑斗篷的刀客一人一马闯东门出去了,估计就是这逆贼!”

彭苍璧目如喷火,掉头去看吴月曙,吴月曙身躬得更低,轻轻拜道:“既然已有逆贼踪迹,下官就不强留大帅了。”

彭苍璧跨上一步,崔清在一旁开口:“萧恒本事过人,大帅,机不可失。”

彭苍璧目光狠厉,连笑两声:“潮州作为,我代陛下铭记在心。都有,立即向东进军,务必拿下萧恒!恨老子一念之仁,这次只留他一口气,砍下他两脚两手!”

吴月曙浑身一震,沉默不语。

大军长蛇出谷般浩荡东去,夕阳下,吴月曙满脸冷汗,全像头破血流。

唐东游上前搀扶他,只觉他浑身颤抖。吴月曙紧紧握住他手臂低声叫道:“传令城头巡逻看好门户,叫程忠清点全部在册人口,不要有留下来的奸细!东游,一个时辰之内料理妥当,妥当了再动手!”

这一个时辰度日如年。

程忠跨进庙门时吴月曙起身迎上来,听对方道:“姓彭的已经撤了,人口没有错处,方圆十里属下也带着弟兄们扫了一遍,没有留下奸细!使君,咱们赶快!”

吴月曙长出口气,一挥袍袖,急声叫道:“破像,快些破像!下手仔细,莫伤到将军!把郎中请来,有什么万一及时处理!”

唐东游当即拔刀上前,从薰娘像前止步,高举手臂,将刀锋往泥像头顶一挥——

泥像破开一条缝。

唐东游马上收刀,换成刀柄敲落泥块,边叫道:“快!别拿带刃的,用刀柄刀鞘来敲!”

数名军官快步拥上去,砰砰通通地打碎神像。

薰娘金身纷纷剥落,莲台上,站着个黑衣少年人。

如神明更生,如婴儿初诞,在薰娘怀抱。

下一刻,萧恒从台上直直栽倒。

无数双手一拥而上将他抬起。

死而复生的潮州,没有叫他再次落地。

吴月曙将州府公廨收拾出来供萧恒居住,百姓日日围簇在府衙外,问候萧将军今日可曾苏醒、可有好转、饮食睡眠睡眠如何。直到三天后萧恒得以下床走动,起身出门见过,百姓才喜极而泣地安下心来,却没有就此离去,反倒再接再厉,天天带了口粮要看望。

对于他的右手,萧恒自己没有再提。但唐东游有几次进门前听见轻微的金铁之声,萧恒正坐在桌前,屏气凝神,用右手拔刀。

他的右臂肌肉绷紧,呼吸沉重有力,手臂已微微颤抖。

那刀纹丝不动。

唐东游止住脚步,却没有听到饱含怒火的掼刀之声。萧恒只是轻轻将长刀放回架上,左手倒了盏冷茶吃,无法拔刀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当天夜里,吴月曙来陪萧恒吃饭,萧恒亦未作色,态度如常温和。他学什么都很快,肢体控制更是超乎常人,左手拿筷子虽不便宜,却也勉强凑合。

一饭无话,萧恒将碗中饭粒拨干净,落箸说:“我打算向使君辞行。”

吴月曙愕然看他,萧恒静静道:“潮州之危已解,我也该走了。”

吴月曙忙道:“可将军出逃在外,皇帝一定会下诏通缉。将军一旦离开潮州便有杀身之祸,贸然而去,如何使得!”

萧恒道:“我在这里,才是潮州上下的杀身之祸。”

吴月曙叫一声:“将军!”

“当日公子檀行踪一露,肃帝便放任卞秀京血洗并州。今上知道我以建安侯的名义在此招兵收粮,未必不动清扫潮州之心。”萧恒看向他,“使君英明,莫使今日之潮州,再作当日之并州。”

吴月曙无言,一会才问:“将军不听听在下要说的话吗?”

“从秦少公的行迹被朝廷知晓起,潮州百姓已然成了附逆之辈,潮州更是叛逆之土。将军若如此离去,潮州失去庇护,才是真正的杀身之祸。”吴月曙微微垂首,襟上雀鸟振翅。

“在下无才无德,欲退位让贤,将潮州全权托付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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