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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十三 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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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刚才那曲吧,听着新奇。”秦灼抬眼看她,“我瞧娘子也是生人。”

歌女道:“妾家乡蒙难,近日才赶到潮州,无技傍身,只得献丑。”

秦灼语带笑意,眼中精光一闪。

“西琼的确蒙难,但无技傍身之人,怎么敢只身前来杀我?”

话音未落,琵琶在柔荑中旋然一轮,当头向秦灼劈下!

秦灼指间杯盏一打,当即翻身闪过,陈子元心叫不好,忙拔刀去挑那歌女,却听当地一声,那女子一跃而起,绣鞋踩在刀上。

借了陈子元的力,她竟如飞箭离弦,铮然向秦灼飞刺而去!

秦灼走得匆忙,没有佩剑,正要踢案掩护,突然被人扑倒在地。歌女手中短锋如同蛇信,挟着快风削发而过。

宾客惊呼奔逃声大起,秦灼将人抱住就地滚开。一抬头,陈子元已打掉女子手中匕首,将人反剪双手拧在地上。

秦灼上下打量怀中女孩,“没事?”

阿霓摇头,“阿兄没事就好。”

秦灼将她扶起坐好,自己走上前去,从歌女面前蹲下,盯着她双眼,“段映蓝在城中安插人手,说明她对潮州仍有图谋。她还会卷土重来,对不对?”

歌女眼神一闪,秦灼心中已然有数。她低声喃喃,秦灼微微皱眉,凑得更近一些。

她含笑低声说:“这是我们宗主送给少公的寿礼。”

话音落,歌女双腮猛然一动,口中寒芒一闪。

她嘴里藏了兵器!

电光火石间,秦灼瞬时侧面,一只手捏住她脖颈一掰,咔嗒一声脆响后,女子身体瘫软,陡然坠落在地。

一支金色短箭当啷钉在柱上。

秦灼收回手,陈子元也卸了劲,蹙眉道:“这小娘还真有本事,嘴里藏着这么个玩意,歌还能唱得清楚。殿下怎么料定她就是西琼人?”

“来时没想这么多,见了人就确定了几分。”秦灼道,“她咬字有问题,不是中原人。琵琶弹得还行,但也不是行当。还有她的身形,哪个他乡飘零沦落的弱女子,会有这么坚实有力的膂腱?而段映蓝手底下攻城拔池的先锋,正是一队娘子军。”

“就这么灭她的口?”

“该散布的已经散布出去,她已经没用了。”

秦灼站起身,见阿霓在揉手臂,便过去给她检查胳膊,问:“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阿霓皱着脸,小声道:“我偷偷跟来的。我瞧阿兄脸色不好,还以为是阿哥……”

秦灼手指一滞,陈子元见状干笑两声:“哈哈,我们走得快,难为你还能跟上。”

阿霓再忍不住,抓住秦灼手臂,颤声问:“还是没有阿哥的消息吗?”

“还没有。”秦灼说,“会有的。”

“阿哥……会不会死?”

“他有本事,我也相信他的本事。”秦灼替她放下衣袖,“但也要做好这个打算。”

“段藏青,比阿哥还要厉害?”

秦灼微微诧然,不料这事竟传回院子,蹲在原地思索片刻,只得道:“他们不是一个路数。段藏青骁勇,据说双臂能撕裂活人,你阿哥却也能从狼群里杀出来。我只是担心……”

秦灼顿了顿,“阿霓,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了。”

阿霓怔怔看他片刻,大颗泪珠从眼中滚落。

***

刺客虽死,流言却在这天悄然四起了。

秦灼当年之事并非秘辛,可也绝不算家喻户晓,但经这曲子一唱,起码潮州上下已无人不知。此时口粮紧缺,朝不保夕,人的窥探欲和□□最容易煽动,那歌女虽魂断香消,她的歌声却没有,那腔调经久不息地缠绵在整座潮州城的街头巷陌。在那唱词里,秦灼已经被所有人嫖了个遍,数万双眼睛看光了他,数万双手撕扯过他,他的床上姿态早就在余音袅袅里一览无遗,只怕当下妓中头牌也无此殊荣。所有人把他亵玩毕,还要往他身上唾一口:他一个男人,当年就不敢反抗?若是反抗不成,为什么没有一头撞死?啊呀,若是我哪有脸再活着,平白玷污祖宗门楣。嗳,说不准人家正享受呢。我家离他院子住得近,夜夜都能听见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猫在叫春呢。

这件事给消沉已久的潮州城掀起狂欢般的高.潮。若说妓.女,我们姑且论她为餐为饱,囫囵算个情有可原。但秦灼可是个男人,有手有脚,没伤没病,爹娘多生给他一根东西,不是叫他撅屁股叫人捅!

人言合力拧成股绳,他们抵御外敌怯懦,杀起自家人来反倒众志成城。秦灼掉在水里,这绳子凌空一抛,不是施以援手而是痛打落水狗。他若是个女人,这绳索够他上吊一百回、鞭笞三千次。而这些人刚被他从水里救上来,甚至用的还是这条绳子。

但秦灼对此事没有采取任何积极措施,只是严令手下不许争执,自己闭门不出。他能怎么做?他总不能拔掉所有人的舌头。也就是在铺天盖地的流言里,他彻底领悟到段映蓝恶毒又玲珑的心思。

暂退绝不是西琼作战的终点,对潮州她志在必得。而秦灼是潮州最后的庇护者。她要逼他离开潮州。

有什么比借刀杀人更有意思呢?

夜间,他执篦给阿霓梳头,半句不提此事,只道:“最近有点掉头发?一会去你阿双姐姐那边要点桂花油,好好养养,这几日都早些睡觉。”

阿霓转回身,瞧着他一张苍白平静的脸,抱着他放声大哭。

无数破碎画面在秦灼脑中一闪而过。

那个雷雨夜,淮南侯将他掼倒的一瞬,那女孩子透明的身体扑到他身上。

同样滚烫的眼泪,同样柔软的手臂。

秦灼搂着阿霓,神思有些游离。如果他以后会有孩子,那孩子若知道他当年的事,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嫌弃?他孩子的母亲定然会知道这些,如果以后两人争吵,她会不会口不择言?他能经受住这种口不择言吗?他真的要成家、要孩子吗?

萧恒的脸浮现在眼前,秦灼陡然一个战栗。

要孩子……那萧恒呢?

萧恒定然知道全部的事,他就没有嫌弃过自己?没有一点点?

自己为什么要思量他呢?

蜡烛低烧,明月西沉。女孩子哭累了,未梳洗便睡下。秦灼替阿霓拢好被子,轻声掩门出去,远远便听见嘈杂哄闹声。

阿双迎面匆匆赶来,急声叫道:“殿下别往门前去,不知哪里传出消息,说殿下手头有余粮,只留给虎贲军吃用。折冲府的人不干,带着人闹上门来要说法,褚将军已经赶过去了,殿下往后头避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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