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把佟越留在了会京,把周惠澜送到了边关。
卷风入袖袍,倾雨摇云鬓。她爱极了这种把天下尽握于掌心的感觉。
“先帝一腔壮志豪情,也爱登高,他在位时,便有意建造东洲最高的楼台,但他总是畏手畏脚,不是怕劳民伤财,就是怕言官弹劾。先帝不及哀家有魄力,所以他在最后一刻也不曾享受到登顶抚天的快意。”
太后朝佟越转过身:“哀家觉得朝堂不只是男人的朝堂,也应设女官,让如你这般有才干的女子为将为相。”
佟越不接话,任由高处的风肆意翻弄她腰间的郡主腰牌。
“无论哀家如何劝诫,皇帝都不敢开此先河。哀家早有此意,可惜朝堂不由哀家做主。”太后惋惜道。
“太后对东洲的苦心日月可鉴。”佟越道,“成就大业并非朝堂不可,太后爱惜臣,不如让臣回虎门关,臣的拳脚功夫只有在沙场才能为东洲效力。”
太后笑起来:“佟丫头,你有本事,只怪你生在了虎门关佟氏,有个如此骁勇善战的爹。哀家赏识你,光看着你便觉得收获了不可得的恣意。”
佟越登时懂了,太后不可能放她回边关。
有人爱鸟雀的美丽羽毛,艳羡它能自由翱翔,却禁之以牢笼。
有人爱猛虎的锋利爪牙,赏识它的英武强悍,却束之以枷锁。
那些令人向往却求而不得的东西,人总是为了一己私欲,剥夺它的自由。
这样的赏识,佟越不要。
“太后娘娘。”红德匆匆来报,附耳对太后说了些什么。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寒风不仅卷入了她华服锦袍,也拨乱了她鬓边的银丝。
“太后娘娘赏识臣,臣愿为娘娘分忧。”佟越试探道。
“皇帝在潇城的行宫本由姚尚书督工,眼下他分身乏术,需要另寻一位督工,依你所见,朝中谁能胜任?”太后问。
佟越此时报哪位大臣的名都不合适,都会被太后疑心与之往来过密,私下结党。
“我愿代劳。”佟越毛遂自荐。
“你?”
“娘娘赏识臣,臣无以为报,臣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况且,”佟越嬉笑道,“臣在会京无亲友,闲得慌,想换个地方玩玩。”
换个地方好啊,佟越也察觉今日太后在打探她与周惠泽的关系,她正好借此机会到外面避避风头,打消太后的疑虑,也躲躲周惠泽这个瘟神。
“那哀家便许你到潇城走一趟,莫耽误正事就好。”太后颔首道。
“臣遵旨。”
***
“殿下喝得一滴不剩!”长岁做了一个豪饮的动作,“怀安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长岁拖开椅子坐下,扬起下巴邀功。
“聪明,你最聪明。送药的差事下次还交给你。”怀安笑得直咳嗽。
长岁刚给周惠泽送完补药,这边又来给怀安送药。
刚开始长岁还把给怀安送药的事每日写在小册子上,后来都记在心里了,不翻小册子也记得牢、来得勤。幸亏怀安好说话,也不让他为难,每次喝药都爽快,即使他来迟了,怀安也会自己到厨房煎药。
周惠泽性情冷,话也少,虽然对长岁句句有回应,但长岁这个年纪闷不住话,说多了怕周惠泽嫌吵,只有怀安与他聊得来,就像他哥一样。
“聊什么这么开心?”周惠泽推门进来,他看向怀安。
怀安没等周惠泽开口,就自觉地把药碗倒过来:“今日的药已经喝完了。”
周惠泽盯着怀安喝药比对自己的身子还上心。
“怀安哥喝药可勤了,没落下一顿!”长岁见周惠泽转头看他,声音越来越低,“他说怕您担心……”
长岁怕周惠泽事后问罪,索性缩着脑袋从门缝间跑了,还不忘顺手摸走两块豆酥。
“都说良药苦口,但喝了这么久的药,你的身子还是不见好。”周惠泽把桌上的包着豆酥的油纸推到怀安面前,“多吃些,解苦味。”
“我的身子好多了。”怀安笑道,“是殿下怕苦,不肯喝药吧。”
“你既知道,就别再让长岁那小子变着花样给我煎补药了。我不爱喝。”周惠泽补充道,“有糖也不行,我也不好甜食。”
“那便将汤药换成药酒,如何?”怀安对症下药,他知道周惠泽爱饮酒。
“伤者不宜饮酒。”周惠泽无奈道。
“那还是得喝药,多喝几服,我和长岁都挂念您的身子呢。”怀安道。
“照你这么说,若你能早些回会京,现在身子早就好了。”周惠泽道。
“我随中都流民流亡到会京城外,他们都是些伤者弱者,走不快,我也只能跟着,路上耽误了些时候。”怀安道。
按照长岁之前清点中都流民的说法,中都流民都是重阳当晚到的会京城外。
“重阳本该是团聚的日子,你重阳到的会京城外,便预示你我必定重逢。”周惠泽道。
怀安点头:“只要殿下安然无恙,我必定是要来寻您的。”
怀安对周惠泽笑道:“看来我得多喝几服药,把耽误的日子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