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摇头。“虽然我说不清她为何生气,但她做乞丐,连吃糠都吃不饱,我也用食物逗过她,将她逗得生气,生气的感觉和这次不同。”
玉衡讶然:“你还干过这么缺德的事?”
五郎一脸沧桑的解释。“也不是专门逗她,是带给她吃的,但她不肯,图南也不让。”
玉衡:“....”
棠回到里聚时,里聚的氓庶正在里聚公有的作坊里制作果酱。
海国的氓庶吃得相对较好,禽畜肉不便宜,鱼肉却很便宜,若是不挑新鲜度,还能更便宜,但这样的饮食只靠种地无法获得。
除去种地,每家每户都养着少则十几二十只,多则百十只禽畜,卖鸡鸭鹅卵与豚犬;在院子或土壤比较贫瘠种地种不出好成果的田里种果树,摘的果子做成果酱蜜饯卖给海里的鲛人与船上的水手、乘客;或种桑养蚕织丝绸或种葛麻织细布,大部分家庭是织葛麻细布,织丝绸需要的织机要求高且工序复杂费时,最重要的是,海国征收布税不要丝绸,只要细布,因而农人织的葛麻布缴纳布税后还有剩便会卖掉——布税收的细布,贵族不穿,普遍会运到其它国家卖掉,不会留在海国,因此本国的细布价格并未受到影响,一匹布仍可得数百钱;种植牧草与绿肥田,一部分喂禽畜,一部分做成鱼饲料,或自己养鱼或卖给商人,商人再运去海上卖给鲛人养鱼。
从岁初到岁末,就没有一日得闲,才能换来如今的伙食。
见棠站在门口,一名稚童对棠招呼道:“棠,你回来了,快来帮忙。”
棠应了声,撸起袖子将摘的果子洗干净好给大人制作果酱。
*
十二月,元洲,朱雀海。
相炎踩在树根上,在随行官吏们心惊胆战的目光中蹦跳了一段。“不错呀,很结实,但元洲与炎洲隔着南溟洋,岂止万里,你的树根能拱起如此长的桥?”
她并不怀疑建木树的树根桥,林精邑便存在着大量悬在半空的树根桥,但她也记得,林精邑的桥都是S。
一根树根呈S生长,在地面扎根,稳固后便攀着架子往高空长,长到一定高度再往下长,从而形成拱形,林精邑再在拱形树根上铺木料或石料形成道路。
这套能在海里用?
陆地上,拱有四五丈高就差不多了,但海深能有万丈。
朱厌君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但你们可以在海里搭建起支架,让我的树根沿着支架生长。”
做为一个多种族国家,兕国的族群很丰富,即便鲛人也有一千多万口,但——
相炎思考了下在海里搭建支架的成本,脸上不由露出和善的令人见之便不自觉放松警惕的笑容。
旁边的公卿们下意识后退。
相炎生得一副绮丽皮相,美得不像话,笑起来更美,但大家共事几十年,谁还不清楚彼此什么德行?
美人虽美,皮相下却是蛇蝎。
“兕国虽有鲛人军队,但海面之下的军事力量,没有任何国家比得过海国与雨师国,在海底动工,且不说珊瑚种植支架需要耗费多久,只说这俩一定会派军队来搞破坏。”相炎真诚道。“以船做桥,更方便省时。”
“你见过什么拱桥的拱长能达万里?”
相炎立刻打补丁:“反正你的树根在海水里也能生长,何不以船为支点,树根探入海洋,深入海床,扎根后再上升,从而形成拱?”
“然后让海国砍我的树根?”
相炎不假思索许诺:“我会扩建海军,让海军保护你的树根。”
兕国的鲛人与疍人加起来有三四千万人口,足够她将海军中属于海面下的编制扩个三五倍,唯一麻烦的是军队扩编这么多,需要耗费多少食物。
她接受公卿的天方夜谭般的树根跨海桥提议便是为了炎洲的粮食,如今炎洲的粮食还没到手,就先大笔支出粮食,稍加计算便觉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搐。
“也行。”
“对了,你需要多少岁才能长到炎洲?”
“我的树根已经在炎洲了。”也不止她的树根,祖洲那株女树,根系也同样遍布全球。
“啊?”相炎不解。“我并未收到有人在炎洲看到建木树根的消息。”
“在熔岩层,当然不可能有人看到。”
相炎好奇的问:“熔岩层?那是什么?”
“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分三层,我们踩在地壳上,而地壳之下是炙热的熔岩。”
相炎若有所思。“所以火山喷发会喷出炙热的岩浆,因为那是地下就存在的东西,借火山口流出,那熔岩层之下又是什么?”
“一颗金属球。”
“啊?”
“金属重,会下沉,这不是常识吗?这颗星球大部分的金属元素下沉在地壳、熔岩中,而下沉得最多也最密的部分形成了一个金属球。”
“若是能开采出来....罢了,听起来像地基,别说挖不出来,就算挖得出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问题。”相炎摆手。“但你的树根在炎洲万丈地下,用不了等于没有,海上这部分,需要多久能长过去?”
“两三百载。”
相炎差点脱口告辞。
树生人族如今的寿命也就两百岁,她已经五十岁,两三百载后,别说骨头,骨头渣都不剩,但理智及时跟了上来。
她是看不到,但以后的兕伯呢?
做人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这一代,也得为继任者考虑一二。
“我想了想,朱厌君你的重心可以放在元洲吗?在元洲陆地上生长更多树根桥,就算会拖慢跨海桥也无妨。”
两三百载后小冰期也该结束了,这桥修慢点也没影响。
“陆地上不是可以修路吗?”
“陆地上可以修路,但遇水需修桥,遇山需绕道,直线距离百里,最后实际修的路五百里甚至千里都不足为奇。更令人心痛的是,道路修好后即便岁岁维护,最多百十载便不能再用,需要重修。你既然能让树根从海底长到海面,想来在陆地上也能长出比山更高的树根。”相炎目光炙热的看着脚下的树根。“两点一线距离最短,我知道你的树根长得慢,也不需要每座城都有这样的路,我在任期间能让每个郡都有一条永远不需要重修的直线路就好。”
朱厌君:“.....”
见朱厌君沉默,相炎补充道:“每个邑都有一条直线路也好。”
朱厌君仍旧沉默。
相炎道:“一半的邑也不可以吗?”
“至少一百载。”
相炎:“....也行。”
有比没有好。
相炎得寸进尺道:“对了,你修的路,能一拱比一拱高吗?这样修出来的道路可以有倾斜,运输物资时可以利用这种倾斜运输,节省人力畜力。”
“倾斜只能朝一个方向,你只打算单方面运输?”
相炎摇头,单方面从一个地方运输物资到另一个地方,那是纯粹的吸血,嫌国祚太长。“可以修两条路,各朝一个方向倾斜。”
朱厌君:“....你不怕等就行。”
相炎淡定道:“我不怕等待。”反正有生之年一定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