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林之韵对此毫无办法,事情就这么被段老板掩了过去。但她不想再这样无所事事地待着,对段老板的情况看不见也听不到,任由他说,即便这样,有时都要露出破绽来,稍加诘问,便不能自圆其说。她可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那心眼大得很,以她自己的说法就是志向高远。否则她也不至于亏个一败涂地,更不会只身下嫁南国。她心里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已在蚕食她原先的设想,她担心拽不住段老板,更别想着去驾驭他,控制他。呆在这幢空空地小楼中,无疑于自我禁闭,划地自牢。“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尤贤乎己。孔子?《论语·阳货篇》”我是想干一番事情的人啊!怎能这般无所事事的?日子看似寻寻常常,却是在虚度时光。“如果我们每天的生活总是平平常常、毫无变化,那么生活多年与生活一天是一样的。完全的一致会使得最长的生命也显得短促。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德国作家托马斯·曼”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空耗下去。她想尽早楔入他的事务中,溶进他的交往圈子。
这两日,她天天缠住段老板,要他兑现诺言,她说:“你的产业有那样的大,我不信就没有我干的事?再说,这是你早答应的,不会是用来哄人的吧?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过是想做事而已,以后兴许真可助你一臂之力。”
段老板被她缠得没办法,因而说道:“你么写写东西之类的事情是可以的,如把你安排在办公室里…这样…我想两个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那也不是…”后面“好事”这两个字他没吐出来。他看看林之韵然后问道:“那你想到那个部门…”
林之韵说:“这个我哪里知道啊,我是个女人,没多少事情会做,反正听你安排么。”其实她牢记着胖婆说的话,她是故意不说,要段老板先开口说。
段老板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歪着嘴角“丝丝”了几下,他在脑子里转了几下后才说道:“好吧,过几日就给你安排去财务部,你不是学这个的,因而还得有个人带你才行。”
林之韵最想去的就是财务部门,她虽不懂财务,但知道这个部门的重要,楔入其中便可快速了解段老板的产业状况,她说:“好的。”过后还特别叮咛一句道:“带我的那人脾气要好一些,业务上不可对我保守才好。”
段老板应承说:“这个没问题,我会关照下去的。”
段老板的基因就是千方百计的钻营,善于寻找漏洞,善于乱中取利,甚至是不择手段的赚钱,再就是无休止的追逐女人,她要的是那征服的快感和新鲜的感觉。自从他的生意发迹之后,新欢旧爱不绝身侧,有时他自己都觉得力不从心,直到现在还有人在缠他。之中,既有自己苦苦追求过的,林之韵便是,但也不乏心甘情愿投怀送抱的。以他的想法,他觉得对林之韵已是好得无以复加。他喜欢林之韵的漂亮和那带刺的傲气,喜欢她那诱人的身体。在他看来,说林之韵漂亮,这话相配,若说她有才,他并不怎么地赞同,不过才写了篇几万字的破文章,有什么了不得的?这种人有时会呆头呆脑,有时又目空一切,还自认有一种优越感。若她真有才,那对自己不但无用,甚至还有害。让他得意的是,不管她多么漂亮高傲,最终不都落在自己的手心里了。不过他多少已感觉出,林之韵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他不想林之韵成为他以后生活上和生意上的羁绊,因为他是自由惯了的人,极不愿让女人来管教他。他让自己的堂姐来带林之韵,他叮咛堂姐说:“财务上的事不要多说。”财务工作的敏感性,使得从事它的人的嘴巴本来就要比常人来得紧,更何况,他堂姐生就一张哑巴似的嘴,那嘴上就像挂着三重锁,凡是公司内部的事务,或是家族中的关系,即便芝麻一般大小的事情,也要三咸其口。段老板有心要对林之韵遮遮掩掩,让堂姐和她作伴那真是绝妙的安排。
电器公司的财务部占据了小楼的顶层。段老板的原配连真蓝占据着最里头的那一间,有单独楼梯可上下,段老板的女儿和那位刚从原单位退休的女会计占据着一间,段老板的堂姐和林之韵占据着一间,还有一间是大通间,里面有七八个工位,他们不是会计就是出纳。余下顶大的那一通间则由管材料、管仓库的那一干人在使用。财务部中在坐的人不是段老板的这边的亲戚,就是连真蓝那边的亲戚,非亲非故是莫想进这个部门的。财务部就像段老板和连真蓝家的沙龙一样,之中唯一的外人反倒是她这个合法的老婆。段老板的堂姐名叫段永贞,为此,林之韵还问段老板是不是亲戚?段老板并不想据实相告,说:“我们这里姓段的多得是,要说是亲戚么…那也是隔山又隔水的。”又问那经理的情况,段老板告诉是外面请的。
财务部的这班人,平时的言谈说笑均是当地话,林之韵根本听不懂,有时想和她们聊些儿天,却没人答理她。因而她只好整天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想着熟悉她们,想着融入其中,她甚至想着管这管那的。因为她自己掂量过,自认有这个资本,她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娘啊!再则,她虽不懂财务做账,但自认为在文化上要远远高于这班婆娘。有一次,她因见几个婆娘一边吃零食一边嬉笑的,又见那桌上堆得凌乱不堪,因而便忍耐不住指手画脚的说了一通,对方虽没顶她,但却置若罔闻,这大大激怒了她,她气呼呼地上前厉声责问,对方虽仍是不声不响地,但却慢悠悠地报以白眼,气得她一口气跑去段老板的办公室告状。财务部所在的这幢小楼在公司大门的外侧。公司业务年年的扩大后,那地方就不够用,因而段老板便设法将小楼从别人处易手过来,一楼用作公司销售部,二楼是售后服务,三楼是技术服务,顶楼便是财务部。小楼和公司围墙仅隔一条两米来宽的通道,当时段老板是想把它圈进公司的,不料附近的住户不同意,直告到当时的县政府为止,段老板只得罢手,于是小楼便成了公司的飞地。段老板的办公室则在公司内的一处楼里。段老板清楚她的脾性,知道她的目的,她无时无刻都在寻机树立权威,进而插手公司的事务。他在心里笑道:“这怎么可能?”他显得极包容极有耐心地说:“你这不是自寻烦恼么?据我所知,她们一直都干得好好地,你何必去挑剔。”
自己只指望他能主持个公道,并不想他来为自己撑腰,不想他竞说这样的话来,林之韵气上加气,说:“你这样护着她们,这是为什么?你根本就没看见她们那些事儿,还说她们干得好好地!依我说都被你惯坏了。我管过卖场,知道怎样管她们。”
段老板提醒说:“你那小卖场怎可和现在的公司比,产品的技术含量高,员工又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你一不懂技术,二不精财务,人事又不熟,怎样管法?依我说,你还是只管做自己的事,免得你受气,也给我制造麻烦。”
林之韵心里虽极是气愤,一气那班婆娘的刁蛮,一点不把自己放入眼里;二气段老板不肯为自己撑腰,反还纵容她们。但是她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得暂且忍气吞声,她不想为此和段老板吵个不可开交,因为在这里她太孤单了,连找一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在财务部她是被孤立、被边缘化的人,甚至是被排斥的,连真蓝和女儿段蓉虽没对她怀有敌意,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连真蓝虽早和段老板离了婚,但两人并非真的一刀两断,而是若即若离的那种状态。起先的来往是为女儿之故,后来两人合办起了这家电器公司,那来往就自然更多了。连真蓝认为自己的前夫段永昶,做生意有胆量有眼光,那手段又绝,所想的办法多半是别人一时间想不出的,为此总让他喝得第一口水。他常说:“做生意就是为的赚钱,不用管手段光不光明,也不用管办法合不合法,只要能赚钱,只要逮不住你,那就是最好的办法。”当初在合办这家电器公司之前,连真蓝的父母姊妹很为她担心,让她考虑仔细一些。连真蓝只稍加思索,更确切的说是凭她的感觉便将自己的所有连同借来的全撒了下去,因为她手里有女儿这砝码。
她了解段永昶,这其实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去归纳的感觉,认定他一定能做好这单生意。两点都让她看得极准,公司办得很成功,业务稳定还年年扩大。不过她隐约听说,最近他自家厂子的业务不太好,问他又不说,那就由他去吧!只要自家电器公司的业务好就行,自己就有基业。离婚当时,女儿蓉蓉还小,只有十来岁,还未显山露水,他都那样喜欢女儿。现在女儿已出落成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且又十分的漂亮,这个女儿呀,又如同个人精一样,从小儿起就特会哄人。他心里的喜欢自不待说了。有时自己说的话他不听,过后她就叫女儿去说,还真的很管用。
连真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段永昶沾花惹草这个恶习,为此两人不知吵过多少回,闹过多少次,父母骂,朋友劝都不管用,收敛一阵子必又旧病复发,老方一贴,这也许是他体内的基因决定的,要想他改过来,恐得下辈子喽!这样真是太累了,得时时睁大眼睛看住他还不管用,看情形实在无望,又着实受气不过才择了这条路。后来合办了这家电器公司,两人免不了要经常碰头商讨事情,但对他的个人私务,她明里虽不闻不问,暗里却极是关注的。当她知道他娶了这个外地女人后,嘴上虽说与己无涉,但作为女人,她体内的醋劲却并未由此消失。况且她在财务部,甚至在整个公司都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
她心里总窝着一股子无名的怨气和失落,却寻不出个地方发泄,只好暗暗生恨。更让她气不过的是,他居然整月的都不来看一下自己。她气段永昶,但更恨那个女人。不过她也曾这样的想:“你这个女人,别高兴得太早,你能迷住他一时,还能迷住他一世?等他对你的热情一过,就有你的活罪受。”因为这样一想,心里的气恨和醋劲便减去了大半,对那个女人的敌意便化作了冷眼旁观。
林之韵进财务部之前,段永昶特特地跑来与她商议,起先连真蓝是一口回绝,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若她不同意,这事实属难办。可是林之韵却缠着不放,或讥或讽,让他很放不下脸去。他只得再去和连真蓝商量,估计女儿蓉蓉没怎样的反对,所以这一回连真蓝的口气不似先前那般坚决,说道:“你气我的还不够么,还想让我天天看着她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