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林说:“好好,还有件事我忘提醒了,哪儿是在建的新区,目前那交通也不甚便利,上下班的路途比我还远一程,恐怕得起早贪黑的才行。”
倪潇儒稍想一想后说:“这事倒好办的,若真的不行那就干脆在医院附近租一小房子,与其花几个小时去挤公交,倒不如“闲向书斋阅古今”的好,等周末了再回去也无妨的。”
王大林说:“这倒是办法。家里安上电话没有?”
倪潇儒说:“我自己住的地方还没有,不过我爸妈家里已经安上了。”
“你爸妈近来可好的喽!”王大林说。
“好的好的,爸爸至今都常要提起你来的。”倪潇儒说。
“要是得了空,我一定还要去拜访你爸爸的。”王大林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方才这主意倒提醒了我,若在医院附近租间房就方便多了。哦…对了,我有一房远亲原是当地的菜农,家里的房子蛮大,以前鲜有往来,这次到这里来任职倒特意去过一回,租房的事就由我给你搞定。”
倪潇儒极是过意不去,刚想开口婉拒,王大林却摆手说道:“这事就不用再提。还有,这一次我想十天之内将你的人事档案办妥,好让你安心做事。”
倪潇儒显得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王院长,真有这样方便么?她可是铁了心地要整我呀!”
王大林蛮有信心地说:“事在人为么,她虽仍是医院的院长,但已不是局长。现在已比不得前几年了,她还想一手遮天,翻云覆雨恐怕已是不能的了。再说我的两个同学也是很有些分量的。这事我会与她交涉,还怕她拽着不放?”
倪潇儒十分感激地说:“王院长,你什么都为我想着了,可我…我…无以为报啊!”
王大林说:“这是哪里的话,我不徇私情,是医院需要你这样的人,而你也需要医院这样的平台,我只是荐你入门,怎样做还不是要靠你自己的。”
两人分别虽久,如今抵掌恳谈,一席敞开心扉的彻谈,仍和以前一般相合。吃完饭后两人便各自归去。倪潇儒回医院的头一件事便是直奔那院长室,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就说这意思。人是蛮奇怪的,当你在这个群体里的时候,别人并不怎样的惦记你,而当你忽然要离群时,别人反倒一下念起你的好来,这时才会在乎你。倪潇儒在的时候,吕院长并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己诓职称保官位,现在听说要走人了,他倒真有些惋惜,因而极力挽留。倪潇儒则尽力婉拒,言语虽客气,还再三表示谢意,但却无论如何不说去处。吕院长对此也只好听认罢了。后来知道这是王大林使的手段,不怪自家不以诚待人,反怪他人不择手段,因而日后就是偶尔打照面时也不与之招呼。
倪潇儒回到家里便急急地将这事告诉爸妈。倪齐安听了真是喜煞了,立马赞成,连声道好。儿子能在王院长那里工作,那是他最好去处,甚至可说是他的造化。
倪潇儒说:“就是路远,回家不方便,以后恐怕得十天半月的才能回家一次。”
他妈妈说:“只要你能有个好去处,让你安心做事就好。哎…要想事事如意恐怕是难的。”
倪齐安轻轻地拍着桌子,口中说道:“路虽远些却是值得的。古话说得好:“宁可长日思家,不可一日恋家。”因为去王院长哪儿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兴许是你俩的缘分,或是你的造化,如何做你都知道,已不须赘说。”
次日,他妈妈特特地比平日早起,备好了早点再唤儿子起床。倪潇儒急速速地吃了早餐便去赶车。到达医院时虽还尚未到上班时间,但还是没碰到王院长,因而只好先顾自四下里转转,过后便坐在门卫处等。
王大林昨晚并未回家,而又是在办公室将就了一夜,他一直在考虑倪潇儒的事,因而一早便赶往市区,去红会医院见他的原上司。稍事寒暄后,王大林便直当了当地说:“我今天是特为倪潇儒的事而来,想调他去我那医院,你既不用那就放了他,让别人用去,放着人才不用实乃浪费,还望你韩院长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的。”
韩院长笑眯眯地说道:“看你说哪里去了,医院对他一直是宽容的,这么长时间不作处理,为的就是等他回心转意。本还想请你做做工作,没想着你却反倒来挖我墙角了哟!”
王大林对这个女人的为人本无甚好感,听她这样一说便生出满腹的卑夷来。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那是求全责备,而她却是假公权泄私愤,还冠冕堂皇的真假颠倒,不悔其恶,反自道其好,怎的让人不生厌恶,因而说道:“韩院长,我今日来不是与你打哑谜玩八卦的,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现在已不比以前,这事你同意自然办得,不同意也照样办得,你知道这话绝非无厘头的闲说。不管倪潇儒以前有多少微瑕小疵或得罪之处,你捏在手里,如同把他吊在半空,他付出的代价已够高昂的了。古话说:“饶人是福。”现在是时候了。”
韩院长一听这话的口气,知道王大林这次来,不达目的是不会罢手的。她自忖,他说这样的重话是有凭借的,如今真的比不得过去,已是奈何不得他,在系统里他的名声一向就好,更则,他的几个同学如今又是本省本市系统里的要害人物。再则自己家里的人偏又不争气,生出坐牢吸毒的事来,再摊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丈夫,本已弄得脸上无光,焦头烂额,谁知还有更不好的事在等自己。那死老头子确是坏在我手里,那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的家属连连上访,四处申诉,被平反昭雪不说,自己还不得不厚着老脸,以局长的身份亲往慰问,宣布平反决定,那滋味真比当街被人唾脸还难堪。没过几日,自己便被免了党组书记和局长的职位。此外,局里又在考虑派人来医院当书记,自己虽仍是医院的院长,但已全无当年威风,看目前的光景,院长的职位若能保到退休已实属万幸。此时她心里还有一种:“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全然不知“祸因恶积”的道理。但她自知官运享尽,势头已终,拦他只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硬撑下去更加无趣。再则,这事情毕竟过去多年,心中的气恨多少也减去了些。医院一直没有给他开除的处罚,说起来是为爱护人才,冠冕堂皇又塞人嘴巴,其实是想把他吊在半空,让他动弹不得,整死他还让他没处说一下。既没开除那他仍是医院的人,如今只是调动而不用申报新的人员编制,真是“早知现在,悔不当初。”只好眼睁睁地便宜了那小子。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是大势所趋,也只好听之任之,做个顺水人情。因而说道:“看你说的,既是王大院长来要人,我能不放么?再说,我与他毕竟没有夙仇世怨,何必难他的?”
王大林一听,知是目的已达,不禁露出笑容来,说道:“在此,我谢谢韩院长的绿灯之便。”
韩院长显出少有的爽气,说:“谢什么哟!现在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王大院长的?你说吧,几时来办,我等你。”
王大林怕节外生枝,想趁热打铁的立刻把事情办了,因而说道:“迟也是办早也是办,不如现在就办。你知道这是跨区调动,还要去上头走一遍程序。因来时比较匆忙,忘了带介绍信之类的,明天一早准叫人送来。现在只得暂以我个人名义签收他的档案,行么?”
“看你那个急哟,还怕我反悔不成?”韩院长一边说,一边开了铁柜门,将档案交给王大林。交割完后又略说了几句话,王大林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