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告诉袁胖,文丽妈妈倒有些踌躇,菊花却说:“张姐,你还想顾及他的名声啊?现在也该把他的臭名杨一扬了,要他身败名裂才是。”
于是,张姐就把袁胖拉过一边,粗略说了大概,还没说上几句,那眼泪便滚滚直下。袁胖听了先是一惊,而后便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躲着不来医院,也怪不得那日打听得他的事后,脸色要那样难看?原是这是…哎…你大女儿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一个,眼睛大大的?”
文丽妈妈点点头,但没接话茬。袁胖接着说:“张会计,不是我要怪你来着,我们的交情已不是三年五年了,你却拿我当外人不透一丝风。我要早些儿知道就好了,还不早把他的事告诉你,你女儿也不至于吃这样大的苦头?”
文丽妈妈颇有些尴尬的说:“袁医师,你不要见怪,都是那畜生不让说的缘故,哪知道他心思这样坏的?”
袁胖说:“这事找我们院长算是找对菩萨了,她眼里是绝容不下这种肮脏事的,不是我替你打包票,她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的。你来得也巧,这样正好旧账新债合着算。”
文丽妈妈听了不觉生疑,问道:“旧账新债…这是怎么说?”
袁胖便压低声音,把编的猜的倒个一滴不漏,说道:“你想想看,那黄萍模样儿好,家庭更是好得没说的,可他却把一个鲜活的人儿害成病怏怏的,吃不香睡不着,直到上不了班为止。我只知黄萍为他受苦,不料想竟然还有更加苦大仇深的人!啧…啧…”
文丽妈妈听了真是后悔莫及,抹着眼泪说:“都怪自己不长眼睛,没看清这个烂货。”
“你说他是个烂货,那倒也不尽然。小倪这人么,业务是好的,只是目的不正,用在了勾引女孩子这一点上。他和那个纺织厂的女的是在哪勾搭上的?就在医院里!在我眼皮底下是没要紧的,只是苦了那黄萍,见他们打情骂俏的,怎消受得起?不气出病来才怪呢!”袁胖最为趋好花边新闻,那兴致一下吊到了半空,她接着便热情说道:“稍等会儿,我换了衣服就陪你去局里找院长,路不远的,就十来分钟光景。”
三人一同进了韩院长的办公室,不等寒暄,文丽妈妈便从头至尾的说将起来,那知才起得个头,已抽抽噎噎,涕泪交加,缓不过气来。袁胖一边轻轻地拍着她妈妈的背,一边安慰说:“慢慢地说,院长会给你做主的。”
文丽妈妈说:“我家是管不了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做人有做人的道德,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你是院长,一定要治他一治,他这样的害人,绝不能便宜了他!”
韩院长说:“你晓得的,文丽还是我亲手把她抱出娘胎的,几个月前还在路上碰过面,现在是愈发的标致了。从私情上说,我们相识了二十几年,文丽又尊我一声阿姨;从原则上说来,事关人品道德的大事,这是医院,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更不是勾引人的场所,岂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张会计,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管这事,只是你不可性急,处理这事得有一定的程序,不管怎样说,我么都得秉公办事,不可存有私心好恶,因而处理决定只能由组织定。”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无可挑剔。过后又说了不少安慰的话,才把张会计送出办公室。
袁胖说:“张会计,你放心地回去,有什么事,我会马上告诉你,反正我常要来买菜的。”文丽妈妈仍由菊花陪着往家去。
往后几日,韩院长都在考虑着如何处置他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事的性质十分恶劣,远非那三角恋爱可比,简直是四国游戏,玩弄女性,如今人家上门哭诉,已是证据凿凿,人赃俱在。医院够看重他的,为他营造这么好的环境,为他争取这样难得的机会,而他却抬举不得。我也曾旁敲则打的提醒过,可他却充耳不闻,自以为是,我这个书记院长一肩挑的人,在他眼里却和厨房那老婆子一般无二。以前为着要用王大林,因而多少总要做些姿态出来,王大林一调走,他便失了倚仗,现在看你还往哪里走?飞得再高再远,那一头的线总拽在我手里,既能把你放飞,也能让你入地。怎么处理,她心里自然有了谱,一么立即停止他的进修资格,回医院上班,这叫做釜底抽薪;二么写出深刻检查,听候组织处理。只要他从此服软听话,为我所用,那行政处罚这一项就免了他,若是不识抬举,臭硬抗拒,那就下猛药治,停职反省,甚至行政处分,载入档案,让他背负一生。这事处理得法,将是一石三鸟。
再说自己与那张会计虽说交情不深,却也相熟了这许多年,河水洗船,就送个顺水人情让她欢喜去。如今我坐的是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不出年关就要扶正,这都是自己暗示黄萍,而她又肯替我四处使劲活动的结果。她虽说无官无职,但却人头蛮熟。自家两个女儿,除了靠我这个当妈的外,自身无任何优势可据,却能进得那样的机关,这多半是靠黄萍四处张罗的结果,她有恩于我。现在黄萍心里正恨着他,为这事生恨,人之常情。别说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就是普通寻常家的女孩,若遇这事岂有不恨的?平时黄萍也无甚事要办,就这一件,她要求办得狠一些,自己正好借这个机会还她一份人情。一切想妥了,就欠和黄萍商量一下便可操办这事,正想到此处,那黄萍果真来了。
袁胖告诉的第二个人就是黄萍,她揣测个精准,这是黄萍的心头之痛。黄萍一听,满心欢喜,现在治他的苦药都已齐备,只等着捏住他的鼻子往他嘴里灌就是。这回呀…一定要重重地治他,要让他跪地求饶,我要看看他如何的下场。心想道:“现在最好让他跪在面前,踹他几脚才解恨。”她听得韩院长的打算,觉得太过温和,还不够解恨,说:“韩院长,这样是否便宜了他,处理轻了戳不到他的痛处。”
韩院长说:“现在不比从前,像他这一类人,目前吃香的很,处理起来须得十分仔细,不可露出丝毫的破绽。否则留下打击报复的把柄,那就划不来了,有些事情心急不得,须见机行事才是。你不过是要他尊严扫地,前程尽失而已。你放心,我仔细考虑过的,停止进修资格这一招,就是他最痛的地方,这样处理,对他来说有如割肉切骨之痛,他往后的日子是极难捱的。而且我们的回旋余地还大,进退自如,又不落话柄。”这事定下后,韩院长便指令新近提拔的副院长,半月之内连发三份公函电报,后一份还是加急的,措辞一份比一份严厉,着令他立刻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