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韵外表看似好强,其实昨儿晚上那一幕,同样也让她惊吓不小,没听得一句安慰的话,反倒要去安慰他,看他吓成那样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对此,林之韵起先亦不开心,及后细想,那老太婆这般蛮横凶顽,他不怕才怪呢?眼看被人挖走了女婿,所以狗急跳墙的来闹,往后那老太婆已无招可使,黔驴技穷了。多亏表姐老道,叫我躲避,实是应了那个“以不变应万变”的理。这样一吵闹,虽无端受辱,却换得了一枚“定心丸”来,自己反倒因祸得福,胜算在握了,不用再提防他旧情复燃,往那头去了,因为这去路已被堵个死实。既然想定跟了他做人家,气他难他反倒没意思,还不如大家开心些为好。因而林之韵重又主动地哄他逗他,只是那倪潇儒仍不大开心得起来,林之韵见状倒也不去怪他。其实她自己也有不少紧要的事要做,正筹划着要想租房开店。经过前一阵子跑单帮式的生意,已累积下一笔活钱,现在只想着把生意做大做稳,如有了店面,那生意必定要好做许多。这头雇个人看店,自己则往南备货,主要卖服装,悄悄地夹带着卖些洋烟。店中只放少量的货,有零卖即可,大宗的生意就引往家中做,这样即便遇着查抄,损失也大不了。一切俱已备细筹划好的,只是一连去看了几处店面,都觉不甚理想,因而一时定夺不下。本来还指望他陪着去看房子,那料着平地里起了这样一场风波,事情全被搅乱。生意上的事要欲速才好,可是现在别说指望他,就是自己也被拖累得不能去,看来这事只能捱后几日再说。
倪潇儒要走的这日,刚过傍晚,林之韵便已将行李用具整理停当,又叫他上床歇息,省得在车上发困。可人不到发困时,哪里睡得着,后来两人索性躺在床上说话。林之韵歪在倪潇儒身上,半开玩笑地说道:“等你下次回来,我早把门面开起了,到时就请你莅临指导哦!”
倪潇儒也开玩笑说:“莅临指导实不敢当,不过你倒是美女作家的头衔之外,又加一个美女老板娘的头衔,怎生的了得,在此,我先拜过老板娘,别忘了以后收我做个伙计什么的!”
两人说话是打趣惯了的,你笑我一言,我必要嘲你一句。因而林之韵并不理会,顾自说道:“哎…说真的,那作家的头衔实不敢当,至少是现在,如离了你的帮助,那作品是发表不了的。王编辑问得没错,应该算作是合著,而且你还应该是第一署名。至于那老板娘么倒可将就受之,我自认是块做生意的料,虽是跟胖婆入行的,现在却要比她做得好,你晓得胖婆压了多少过时货哟?而我不过就这一箱!这进货得瞄准了款式和流行趋势才好下单。”
“说的是,这买卖活看似寻常,个中道理却深,是不是?”倪潇儒打趣说。
林之韵说:“我把门面开将起来,等赚了钱,第一件要务就是帮你办一家诊所,你是中医世家,这也算是承继祖业。到时租一间大大的房子,布置得宽敞明亮。我么再送你一样凡医生都极想要的礼物来。”
倪潇儒以前从未想过开什么诊所之类的事,经林之韵几番提起,嗨!那心思还真的有些活动起来,再想起袁胖和黄萍的嘴脸,想着平白无故的要受的她们气时,心里愈发的想了,他说:“办得起来那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事办不得的,一则医院不肯放我走,二则这手续极繁,清谈空议成,付诸实施则不可。”
“你咋知不成的?要有这样的想法,才能办成这件事情,总须付些儿代价,甚至冒些儿风险的。去做总有会回报的,不会让你栽花不活,为而不果,当然也不会让你插柳成荫那样地轻松。人么总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好。”林之韵说。
倪潇儒开玩笑地说道:“何尝不想?只是这事全靠你成全了哟!哎,你方才说要送我一样礼物来,可是何物?”
林之韵低头一笑,说:“我呢就送你一面大红的旌旗,上书:“手到病除,扁鹊转世。悬壶济世,杏林圭臬。”这还不是医生都想要的礼物?”
“你是想让我拿这个来装点门面,好去诓人,是么?”倪潇儒笑着问道。
“诓不诓人,全在自己,好恶皆由心定。若往好里想,这话可以自勉,若往别处想,自然可以用作诓人。你这人么,聪明得可以,但若呆起来同样也是可以的。”
“若聪明,岂能让你这般轻易的糊弄?”倪潇儒笑说道。
“这并非愚笨,你只是心思不在这上头。当年郑国有名的智者子产,喜欢食鱼。一日有人送来一条鱼,他吩咐管鱼池的人,把鱼放回池中。不料下人们当面唯诺,还诓骗说,他看着那鱼越游越远的。子产听后感慨的说:“鱼去了该去的地方。”背地里,那人却把鱼烹来自飨,还心中窃喜道:“都说他聪明,看来也不过如此。”这真乃小人之见哟!两人的智慧本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是智者没有去思虑而已。”林之韵说。
两人说个不停,直挨到将近晚上八点光景,倪潇儒这才起身要走,林之韵自然又要相送。倪潇儒说:“这回就不要送了。”
林之韵笑着嗲怪说:“一点不懂人家的心意,你这一去又要好长时时,要是换作我,还非让你送不可呢!”
倪潇儒说:“人非草木,岂有不懂的?要是换作你,我自然会相送的,现在不过是担心你一个女的,深更半夜不甚安全。”
林之韵听了心里自是高兴,说:“哦,你是为这个呀!不过不用担心的,待会儿我打的回来,让师傅送我到院子门口,不就安全了么。”说着,两人挽手往车站去,倪潇儒便一径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