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行,你很聪明,从作品里就可看出具有很高的悟性,是个诗性姝女,说不定到时改好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爱不释手都会呢!”倪潇儒半玩笑式的回答。
林之韵笑着说:“你别给我派发高帽,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我想既然有这个爱好,又在着手做,那就不妨去试一试,能不能见诸报端我就不管了。前几日我做过一个梦,编辑告诉我作品被采用了。醒来后,我两眼傻傻地瞪着天花板,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倪潇儒脱口说道:“有梦想才好呢!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有梦想的时候。中国文学作品中有三个很有名的梦,一个是庄子的蝴蝶梦,另一个是唐朝李公佐所著的南柯梦,还有一个也出现在唐朝的作品中,叫做邯郸梦。一个卢姓书生因赶考来到邯郸城,难耐疲倦困乏,便向一长者借了枕头。卢姓书生枕头到手便酣然入梦,出将入相,享了四十年的荣华富贵。难怪后来有一书生落魄到此,想起此事便提笔写来:“四十年来公与侯,纵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到邯郸,要向先生借枕头。”梦想的境界都是很美妙的,现实由哪里来,我想,很多时候是由梦想而来,有梦想的人才可亲又可爱,因为其具有了诗性美。梦境是尚未到来的现实。人的思维和追求会在梦境中有所反映。佛洛依德依据精神分析法来解析梦境,认为梦与思维存有某种紧密的联系。只要你不放弃,那梦想终有成真的那一日。”
林之韵说:“你的话总是那样鼓舞人心,就是不想写的人也会涌起一试身手的冲动来。好,我们暂不说它,反正我是一定会继续写的。哎,潇儒,你看了以后,觉得在文字的运用和组织上尚有那些不足。”
倪潇儒缓缓说道:“这个倒没有什么明显瑕疵,那些描述议论还是较为准确清晰的,遣词造句已是相当娴熟自然,真让人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感觉。同时倒觉得你常喜欢组合出一些新词儿,如组合得好那会让人有清新优美的感觉,否则反倒弄巧成拙。我建议你,如遇上把握不准时就查下字典,补去这个漏洞,这样就更完美了。其实,我们汉字的用法就是组合式的,组合得好就会是一篇文采飞扬的华章,否则就会辞不达意,苍白无趣。寻常所谓的文字功底,其功力技巧不过就在组合的过程中,但要做得好实在不易。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个人,叫周兴嗣,梁武帝萧衍时的大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能作七步之诗,是个名满天下的饱学之士。一次因过被梁武帝治罪,若想免罪,须在一昼夜之内写出一千个不同的字且组成一篇文章来。一个昼夜,区区千字,可周兴嗣却熬得头发全白,才写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这样四字一句的韵文,这就是那篇传世的童蒙读物《千字文》。”
林之韵由衷地感慨说:“要不是坐在这里,我绝不会把你当作医生来看,倒会认为你是搞文学创作的人。”
倪潇儒笑着自嘲说:“其实,在这方面我只是个“爱看书,但不求甚解”的人。看似样样都懂,其实是门门不通。“秀而不实”是也。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看我这人好不知趣,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看似头头是道,实是跑题瞎议。”
林之韵一边摇着手一边说:“不是不是,曾参在《大学》中说:“虽不中,亦不远矣。”你真是谦虚了。我也爱看书,只是没你那样的投入,看到精彩之处往往体会不深,没能去透彻思考,及至自己动手写时方知其难,方知精彩的价值。广义而言,文章固然人人可以写得,书亦人人可著得,区别就是有没有人读。如果说写书是普通人的作家梦,那写一部传世之作就是文人的最高梦想。一部《红楼梦》,从它问世之日去起就广为流传,引得无数文人去研究,曹雪芹真是了不起,让人仰慕哟!”
倪潇儒说:“是啊!那《红楼梦》可是一部旷世奇书,之中的诗词赋对,诔文谜语样样精彩。它的意境之美总是超越经典文字本身的范畴。真正是前无古人著,后无来者书,就象一座耸立在前的大山,让人遥不可及,无法超越。乾隆的爱卿,巨贪和珅就十分喜爱这部书,因而着力推荐,拨款刊印。一时文人雅士人手一卷,竟然风靡到“无红不成案”的地步。问世以后便有人开始研究这部书,直至后来形成一股研红的潮流。一时间著作林立,汗牛充栋,硕果累累,桃红梨黄悬满半空,但哪一说都满身缺陷,无以自圆其说。在我看来,之中的许多研究者,为使自己的立论能勉强拿得出手来,时不时的引用书中之言,充作佐证,其实那不过是炒冷饭,翻烧饼而已。还有许多研究者,名为研究,实已走火入魔,自寻歧途,就像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些吃穿用玩的器物,样样都是鲜见寡闻之物,因而难免臆测妄论。”
林之韵笑着说:“潇儒,这“红学”可是一门学科耶,你这样贬抑那是会被视作轻狂的!”
倪潇儒不以为然的说:“是彼之轻狂,还是此之迂腐,只要观之所为就可。我猜想,在那些研究它的人的潜意识里,一定连它是历史还是小说都还纠缠不清。前提尚晦,结果焉明?其实是一桩很简单的事情,《红楼梦》是一部经典小说恐无二议。它是文学而非历史,是小说而非记实,只是假借虚构的人事,演绎封建制度下的利益联姻,家族婚配及无情排斥崇尚自由爱情的过程。之中淋漓尽致的贬抑那些污浊虚伪,道貌岸然的权势者,褒扬的是有女儿心性的宝玉和一班地位卑微却反叛刚烈的丫鬟,就是虽居尊位,闺房华丽到“连神仙也住得”的秦可卿,原也是“养人堂”里抱来的弃婴,但却是一等儿的人物,能洞穿世事,极是深谋远虑,知道“登高必跌重,”荣辱无常,兴衰轮回的道理,嘱咐婶娘王熙凤,要多置一些祭祀的田亩房产,因为这是连官俯也不罚没的产业。既可续香火,又可保家业。这还不比那血统高贵的凤姐儿要好上百倍。”
林之韵说:“我也知道书中的人事尽为虚构,但读起来又不由得当它真一般。”
倪潇儒说:“它的手法是叙真历史,描假人物。贪官和珅位高权重,而作者身份又是迷雾一般,这就愈发使此书蒙上了厚厚地帷幕,让人生奇,使人遐思遥想。”
“吔,《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么?”林之韵不禁脱口而出。
倪潇儒咽一咽喉咙后才说道:“作者是曹雪芹,那是胡适先生按他自己说的那样,经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以后,在1917年发表的的考据结论。后被大多数人所接受,成为主流考据结论。我想既有主流,那定然就有支流喽,且那支流的考据结论往往和主流结论迥然殊异。作者究竟是谁,我以为大可商榷,因为其成书年代并不久远,要写作刊印,那笔墨砚纸总需用得,那活字印版总需雕得排得,要写作总得有个安身之所,那就少不得有同村近邻或亲朋好友有意无意的知晓此事,光这几处就要出现一大堆的人。要晓得,人是会思想会观察会说话的。从写作到刊印,绝非一年半载的功夫就可了事的。再则该书在当时又非禁书,大贪官和珅就对它推崇备至。但奇怪的是,有关作者的身份和一些写作的轶事,却没有片言只语的记载,就连一句口头传说都没有,居然了无踪迹,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莫非作者是个高人?或者是想做隐士?因而就故意晦迹韬光,刻意藏身,设下不能解开的迷局让你胡思乱想的猜去。如是这般,那小心求证和大胆臆测恐就难分伯仲了。”
林之韵边点头边微笑的说道:“我觉得,你这是在不是考据的考据,好啊,这样无形之中就又多了个流派出来。”
倪潇儒在嘴里“嚯嚯”了两下,然后耸耸肩说:“我才不会去作这样的“考据”呢!我不过是在看了那些考据结论后发一点议论而已。”
“即便是发议论,那也得有内容、有见解啊!”林之韵顿了一会,然后又接着问道:“何以见得是叙真历史,描假人物的?”
倪潇儒回答道:“书中的那些人物事件,虽然没有同时集中出现在历史的某个阶段中,但是一个人的荣辱、一个家族的盛衰,以至一个朝代的兴衰,在历史上不知已重演过几回。荣兴盛极时暗酿着衰辱,衰辱悲壮中蕴育着荣兴。可是同样的兴衰却有着不同样的荣辱,同样的荣辱却有着不同样的兴衰。曹雪芹不过是以洞穿世事的深邃和饱蘸心血的笔调,将其重新娓娓道来,让那些孤立分散的事件跨越时间和空间,将它们串联起来,放在一幅用史实营造的特定历史景象之下,使之虚实融合,天衣无缝,成为环环相扣,因果关联的事件。书中所描绘的事件似乎都有案可据,所塑造的人物似乎都有原型可援,远观隐约可见,近观则一无所据,到头里又样样无从具体印证,书中人物哪一个曾出典入籍,所描绘的不过都是似曾相识的人物,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