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尘烟四起,众人都被这轰然巨响震慑住,一时以为深宫竟进了反贼,都停下动作,惊慌起身,四处探看。
飞出去的箭直穿过木质旗杆,尤未阻住去势,狠狠钉上支撑凉棚的支柱,几乎将其穿透。
徐雁行站在正中,手执硬弓。
这张巨弓,一向被放置在凉棚底下的兵器台上,无人能拉动。
整个校场一时针落不闻。
徐雁行慢条斯理笑了几声:
“怎么了这是?诸位怎么练兵练成了这模样哪!”
她一贯是个和风细雨的笑模样,多得是有人不拿她当回事。方才打得厉害的那群人,都没看见徐雁行这番动作,也留意不到另一侧的眼神。
方才被压住的人胳膊正痛得厉害,脸上也挨了几下狠的,满腹火气,站起来倨傲道:“徐中使来得正好,这里正有几个持械私斗的,合该治罪。”
“是么?”徐雁行,指田大柱道:“ 你来说。”
“是他们!前日因为自己没守好笼冠便来辱骂我们兄弟,今日更是借自己丢掉了的一个玉佩,便来给我们泼脏水!我们兄弟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从不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咱们在乾州时,日日拼命,到得洛京,却被这样诬陷!”
云二郎顶着一张像开了颜色铺子的脸,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冷笑:
“当真是田舍郎!既是问心无愧,为何连搜都不让搜上一下?”
他指着田大柱一群人:“徐中使,还不快拿了他们,军法处置?!”
徐雁行先跟云二郎确认:“是他们先动手,诸位才还手的?”
“自然!”
“我们都可作证!”
徐雁行转向寒门:“你们动手,便是因为他们诬陷栽赃?”
她这措辞态度,显见是偏向云二郎那一边的,那几人怒火更炽,眼里几乎要淬出火来。
徐雁行点头道:“那便是了!”
她转身坐下,吩咐小詹:“着人取军棍来。”
怀昌巴不得一声,喜滋滋去了。
徐雁行环视一圈,平静道:“当日陛下初设虎卫营时,早便有十条军纪。持械私斗,罚俸两月,责十军棍。”
“只挨十下?原来军纪废弛,也不过如此,中使这般处置,只怕以后难管他人。”
徐雁行起身:“既有成例的定规,自得遵守。”
她示意那持棒的军汉,将方才械斗的人都一一拿了,但军汉并不动。
一个声音适时地响起了:“徐中使,你在这里下令,多有不妥吧。”
将官他一瘸一拐地过来,兜鍪歪在一旁,连着颈间的系带摇摇欲坠,头发被连根扯下几缕,狼狈不堪。
徐雁行转向他,先重复了一句:“不妥?”
将官忿火中烧,冷笑出声:“中使——越矩了。”
“怀昌,楚校尉记性不好,你再给他念上一遍。”
怀昌明亮应答,站在一旁,把声音提到最大处,将萧慧因几月前颁下的诏令,又念了一遍。
“楚校尉,可听清楚了?你我虽同为校尉,我却比你高了一品,你为下,却顶撞上官。我本是信任你,才将营中事物放手给你们各人分治,却不想你并没什么能耐,竟惹得军中险些起哗变!”
哗变一词一出,众人都是一凛!
对于宿卫军来说,哗变与谋反无异!
但徐雁行也并不想坐实这样的罪名,她道:“刚才问起,亏得只是口舌之争,违了军纪,自然当罚。”
长久以来,徐雁行端着一副和顺懦弱的面孔,几乎让人想不到这营原该她来主事。她突如其来的变脸,打得将官措手不及,瞠口结舌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诏令刚刚读过,军汉们几顾将官,并没得到什么回应,只得将田大柱几人扯上凳子,一批批打起来。
十棍,于云二郎一群人来说,并不满意,罚的太轻。
但对田大柱几个,又太重,他们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寻到缝隙喷薄而出,这一场架,让他们更加没了顾忌,一边受打一边破口大骂。
噼里啪啦地一阵,骂声弱了下去,等那些人都打完了,军汉便要收家伙,徐雁行却止住他们:“还没打完呢?”
军汉一时迷茫,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
徐雁行的眼光明明白白落在了世家子的身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