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昌正在训斥来送饭的宫人:“这是什么饭食,也敢往这里送?昨个拿来的豆饭,蒸都没蒸熟,咬都咬不动。不过一碗汤饼,费了什么劲?还推脱没有?”
他气得够呛,喋喋说个不休,却只换来一个哈欠。
“你这话,同大宫署里说去,那儿的菜饭都精致,且轮不着咱们这样的奴婢,劝哥哥别仰着脸走惯了,倒忘了脚底下长得是云还是泥!”
怀昌的怒气本来只是把他吹鼓了,这句话像根针,一戳,砰得就炸了!
怀昌一蹦三尺高,以往腆着脸地往他们脸前凑,别说汤饼,就进上的螃蟹莼羹不过一句话的事,这才多长时间?
他满肚子的骂语还没倒出来一句,就让小詹从里喝住了。
“进来!”
怀昌垂手站着,听小詹训斥:“哥哥都吃得,你吃不得?金玉窝里头滚大的?安生蹲着去,哥哥多少事,还在这里听你聒噪?”
“行了,”徐雁行点破小詹心思:“你这样宠着他,倒怕我多说一句。”
小詹训了,徐雁行自然就不好说别的了。
小詹不好意思地笑:“跟我久了,倒像我弟弟一般,可惜太毛躁,总坏事。”
徐雁行不以为意:“谁不是从那会过来的?”
她招呼怀昌过来吃饭,怀昌肚子叫了两声,眼巴巴看向小詹。
“哥哥都说了,你还站着?”
怀昌立刻笑逐颜开,只是一看豆饭,立刻垮下脸。
“昨儿崩的那颗牙,现在还缺着呢!”怀昌一推碗:“半生不熟的,怎么吃!”
徐雁行拿过壶在碗里倒上滚水:“多泡一会,就能嚼碎了。”
怀昌好奇:“阿兄还知道这个?”
小詹失笑:“我们刚进宫时候,哪吃得上豆饭,能有一顿,过节似的。哪像你,天天吃得嘴上流油,腰上长肉,还只会张扬!”
没等怀昌给自己鸣不平,徐雁行就截过话。
“怀昌张扬出去也好,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坐得住,说不通不是。消息都传出去了?”
“各宫苑都知道哥哥在重金求消息呢。”
徐雁行微眯下眼:“刘安的干儿子,有个叫刘和的,倒很机灵?”
宫里干亲和师徒太多,关系错综复杂,但小詹记得清楚,毫不犹豫道:“正是!他攀关系钻营最是一把好手,惯会捧人,刘安待他很亲近。”
“那很好,”徐雁行站起来:“盯他不少时候了,也该去找找他,见见面了。”
“见面?”小詹睁大眼。
“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到偏僻地方,带两个人,堵他!”
“...?”
徐雁行说话就像“该吃饭了”一样随意,以至于小詹失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
刘和交游广阔,常往各宫苑来回传话办事,不到两天小詹就找到了机会。
“他刚进引舜宫!要出来只能从这个门,平时没人往这来,阿兄,咱们就在这儿堵他!”
引舜宫原是高帝宠妃的居所,后来失了火,便废弃了,如今不过为了守卫宫城,又重新围了几道墙,因此荒凉。
小詹便同徐雁行一道在这里守着,他摩拳擦掌:“阿兄,能动手吗?”
“别招呼脸。”
小詹兴奋应声,活动开了手脚。
可都等他快拉伸抽筋了,也不见刘和人影。
徐雁行问:“真只有这一道门?”
“当真阿兄,我都看过,除非他爬墙过去。”
宫墙足足有四五丈,只有鸟能飞过去。徐雁行当机立断:“咱们进去找。”
这里尤残存着大火的痕迹,触目断壁残垣,焦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零落满地,只有庭院中的方砖还能看见其上精致的纹路,可想当年雕梁画栋,衰草从缝隙中挣扎出来,疯长。
就在这么潦草却又茂盛的草间,有声音。
先撞入眼中的是一双燃着火的眼睛,属于一个少年。
他身形极瘦,脖颈上青筋几乎迸开,死死把人锢在地上。
底下的人看着比他壮硕太多,拼命挣扎着手脚。
少年屈肘狠击,而后提拳,重重捣下去。
一声令人悚然的惨叫。
痛极之下,刘和力气猛增,直接将他掀翻。
少年陡然变成弱势,体型的差距瞬间显露,刘和几乎咬碎了牙,狠批他脸颊。
萧疏嘴角流出血来,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他竭力睁大眼睛,在一片模糊找到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