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嘻嘻笑:“模样倒是不错,只可惜命贱。”
后头的扯她:“远着些,听说发起疯来是要生吃人肉的,躲远点。”
萧疏面无表情看她们一眼,惊得两个胆小的往后一缩,悄悄呸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萧疏不理会,闷头等羊车过了,习惯性摸摸怀里,又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让拦住了,还是上次难为过他的几个侍卫。
“总摸的是什么?拿出来!”
“莫不是哪里偷来的贼赃?司珍署前几日刚说丢了东西,莫不是你吧!”
萧疏不理,啪得挥开他的手,待要走,又被揪住了。
“上回就让你走脱了,倒是连累老子吃了半天教训。这是什么?拿出来!”
“别拿你破落郡王名头糊弄,我等在此,职责便有查贼捉盗!今日不给我们看过,便拿了你投进掖庭狱!”
几个人分作左右,捉了萧疏手臂狠命往背后拧,压得他被迫屈身,只当作已经摁住了他。
几人得意,指挥道:“把他藏着的东西拽出来!将才就看见他遮遮藏藏鬼鬼祟祟的!”
前头的人把揪了布包一角,直接拉出来抖散,果然一个长长的文锦香囊滚落在地。
侍卫不意竟真的搜着了,立即弯身拾了香囊起来,在萧疏眼前晃了晃:“还说不曾偷,这样的文锦,不是从后头偷的,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要查看的空当,萧疏忽然暴起!
后面两人下意识一顶膝,力道猝然加大,萧疏骨节格格作响,扭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可萧疏竟似放弃了这条胳膊,任它曲折到几欲断裂的角度,另一只手反手从一人腰间抽出袖箭——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左手出箭,直刺向前面的眼睛,右臂承受了所有压力,因这难以承受的弯折,发出“格”得一声。
能做宿卫兵都非常人,那人一个闪避,箭尖就擦着他眼皮而过。
他愣怔片刻,呼哨的寒锋仿佛仍在,让他不自觉打起了寒颤。再转过头,萧疏手还握着那只袖箭,被两三人屈膝狠命按得跪倒在地。
萧疏身子被迫得几与地平,但仍高高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盯着他,燃着两簇幽幽的火,看得他控制不住地齿尖打战。
差点瞎眼的恐惧深深地攫住他,闪避中手里拿着的香囊被大力抛出,委顿尘埃中,里面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不过是一只极普通的木笔,被磨得很细,但因用材太粗劣,连低等宦官头上的白笔都不如。宫中无论贵贱,都用笏板,常常需要白笔在上书写,为了方便便将笔作簪,簪在头上。
就为了一支粗制的笔,他宁愿生生折断一条胳膊,换戳瞎对手一只眼睛。
整场一时寂然。
直到为首的咳一声,拍拍左右:“都松手,松手,不过是查看东西,怎么下手这么重!”
然后亲自要去扶萧疏起来:“殿下莫要怪罪,一场误会,兄弟们都是粗人,用力惯了。”
萧疏费力拧身,侧着用一只手慢慢撑着坐起来,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站起来,右臂就垂在那里,无知无觉一般,晃荡着,他紧走两步,吃力斜身,将香囊和白笔捡起,拖一步走一步得远了。
后面几人依然没动。
半晌一人才幽幽道:“这哪是个人,这分明是个畜生崽子啊。”
“最下贱的命,倒有最尊贵的姓。”
想起萧疏那一眼,冷冷道:“这是结下仇了啊。”
跟这样豁得出命的人结仇,可真是件棘手的事。
这时候一人晃过来,见他们都三三两两色如死灰,面面相觑,便拖长声调:“怎的,各位今日都不当值?站这里看云?”
转头看,却是平时惯于行走各地搜刮东西的刘和,近日徐雁行眼看就要塌台崩毁,他全身都透着舒畅,说话越发抖起来。
为首的侍卫眼珠一转,迎上去寒暄两句,忽得低下声音,跟刘和道:“不瞒刘黄门,我们弟兄正听见了一件趣闻。”
“怎么?”
“掖庭里头有个宝匣子,里头都是上好的物件,如今咱们内廷都未必有!”
刘和立刻失了兴趣,哂笑:“掖庭,那什么破地方,能有宝匣子。”
掖庭多是被放逐的宫婢或底层粗使,干得是最没油水最苦的活计,略有头脸踏都不愿意踏进去。
“刘爷忘了,那里头可有几个旧朝被贬的皇亲妃子,那里头有个董美人,当年说不尽的风光,这宝匣子被她藏了许久,直到上月晚上,让个宫女撞见嚷了出来,听说看见的时候——”
他压低声音,窥着刘和骤然浮上贪欲的脸,心里落定,声音也带了诱惑:“宝光莹莹,能闪瞎人的眼呐!”